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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刚随意写的一篇文章,有时间看看吧!
传奇与感动
那是很久很就久以前的事情了——我沉醉在2面装有双层厚玻璃的房间里。我在话筒前的感觉早已消失在青春的乱花迷雾里,记得的都是一些美丽的片段,它们清晰的经常复活在我的梦里,让我感觉自己的声音依旧牵引着真情与浪漫,连接着孤独与感动。
比如,有一次,那是一个细雨纷飞的夏夜,空气中没有一丝风,办公室里的风铃悄然沉寂。我穿着一双据说可以足底按摩的拖鞋赶进直播室,我的脚很疼,但是心已经随着音乐飞扬。
这是我肯定灵光毕现的时刻,因为激情的投入会化做美丽的语言象出炉的钢水四处飞溅;因为沉闷的空气已经被我与大家共同创建的清新的风一扫而尽。这的确是属于我的午夜里的浪漫时光——她真实简洁伸手可及。
那天,我朗读一部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有一种音乐配得上这篇茨威格的伤感小说。听的时候,感觉是和你年少时的初恋情人坐在双层的公共汽车上,你们坐在上层的最后一排,行驶在城市最繁华的街道,车里没有别人,只有你和她。你们朝外张望,窗外灯火阑珊,霓虹灯闪烁,不知是什么歌曲从远方悠扬的传来。你们感受到了巨大的恬静的幸福,这幸福的感觉突然来临,排山倒海,你们只能握住彼此的手。
我有过类似的幸福时刻。有一次,在一个黄昏,小车行驶在5。1路上,马上要过桥,我忽然透过车窗在河西方向看见了一轮久违的夕阳。她好圆好大,好象伸手可以触摸,她的红与黄混杂的柔光美丽至及。一瞬间,我目瞪口呆,只感觉幸福就在我体内而且真是就象文人笔下描绘的暖流在流淌。可是这种流淌又非常平静,只是静静点击你体内每一个幸福细胞。这巨大的幸福让人安详与平和,又让我感觉有一种可以就此死去的感动。我无法开车,只能把手伏在方向盘上——泪流满面。
我是带着不一样的感动和不一样的音乐去读那篇小说的。
这是终将流传千年的文字,今天,一个异国的男子在用中文朗读,读给所有明白真情的人听。虽然没有最最合适的音乐,虽然是一个在很多人早已沉睡的午夜,但也总有人选择聆听,并且唏嘘不止。
所有人生的痛苦与美丽都是因为错过。因为错过,便有遗憾,便有回忆,更有执著。对“陌生女人”就是如此。最后,在话筒前我说,今天我也有遗憾,我找不到最合适的音乐。
我在办公室喝茶滋润干涸的嗓子,室内弥漫着烟雾,窗外是潮湿的空气。电话一直在蜂鸣,我知道总有人把自己的心情故事想私下向我倾诉。我在这个城市的角落昼伏夜出,其实又无处躲藏。
不知道为什么,我答应她见面。她说,只想和我谈论这部小说,她开车来接我。
我坐在白色的车里,CD机里放着“神秘园”的音乐,车不知道往什么方向开。这个大概30岁的女人有着一张白皙高贵的脸,岁月的痕迹没有一丝附着,开车的表情就象看一场感人的电影,很专注。“知道很多女人为什么喜欢你吗?”,她说。我摇头,不好意思的笑。“因为女人爱浪漫。太熟悉的人和太陌生的人对女人来说,都是对想象的扼杀,只有你,给人的感觉是既熟悉又陌生”“那你觉得现在和我熟悉吗?”她转头看我说,“声音不象在收音机里,但笑的时候感觉很熟悉”。她停顿了一下,“你知道吗?罗刚,我甚至可以分辨出你的喘气声。”类似的话我听到过,在打桌球时,我光着上身,穿沙滩短裤,摆球的小姐说,“你是吗?” 我赶紧否认,一会她忽然跑过来,说,“你喘气声音好像他呀!”朋友大笑,我知道我抽烟太多,40岁后恐怕要得哮喘。
我可以穿着短裤,嚼着槟榔,晃着身子打桌球吗。
只要我嗓子不嘶哑,哪怕重疾缠身,也要做节目。我在说话,话题有关尊严有关形象的真实与虚假,我强调,我只在话筒前真实。我总是嘲笑朋友为女人的流泪,可是我在这个舞台经常感动于真情,我可以毫无忌讳的表达内心的脆弱与无奈。那次,我拉肚子,与人畅谈尊严的话题。我想去厕所,导播示意下个电话不错。我接,她说起自己经历的尴尬,我开怀大笑。可是,我要去厕所。她的话精彩,我无法打断,直到结束----,我推出音乐,拼命往外面跑,直播室楼层男女共用的厕所有人,我发疯,往楼下跑,结果竟然是依然有人----。我在寒冷的冬天只穿着一条长裤继续在话筒前与人谈论,话题是尊严与尴尬。
那天,我与她当然没有说这些,我是一个有尊严的男人。
有尊严的我坐在车上,开车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我对她来说既熟悉又陌生。女作家素素说,有时候,我们在人海里遇到一个陌生人,但你总觉得你们很熟悉,你怎么想都觉得你们应该在哪里见过,其实你知道,你们绝对素昧平生。后来,你想,也许是前生你们曾经相逢过吧。我知道,对她来说,我并不是素素说的,与她曾经在某次轮回里邂逅。我是一个卸了妆的戏子,执著的人还是要在我身上寻找舞台上的影子。
即便是陌生人之间,也可以不用说话的,有时候寒暄才是冷场。车还是不知道往什么方向开,我们都不说话。
有一次,有个“神秘人物”来找我。他把茶室包厢的电视声音开的好大,我们悄悄说话。结束的时候,我叹了口气,“你觉得遗憾,是吗,你觉得我们可以做知己,但是我是做这一行的,而你是被---,对吗?”我在他开的车前,为这聪明绝顶的话而握手。其实2个小时的谈话,我一直在沉默,他却可以明了我这个人。他有一双很大的手,但我的手更有力量。
粉红色的耳环在耳边晃动,短发的她有着美丽的脖颈,开着不需要换档的车带我在午夜的街头飞奔。风从开了缝隙的窗户吹进来,烟灰到处飘散。我有些疲倦,不想说话,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不言语。也许,有时候人与人的想法飘散,我们可以说什么呢?她熟悉我的开怀大笑,熟悉我的孤独与无助,甚至熟悉我的叹息。而我只知道她开车不喜欢开空调,也把音响开的很大。
所有人都有过这样的感觉吧!坐在车上,忽然想,就让车一直这样开下去吧!随它到哪里,反正就这样一直开下去,再也不用下车,再也不用去面对噪杂的现实。而诗人徐志摩坐飞机就感觉自己在振翅高飞,与云海齐肩,象一只鹞子,他就是不希望飞机落地。他葬身青天难道不是宿命。
飞机是终究要着陆的,汽车是终究要停下来的,但是,有时候,我们并不知道自己奔波而至的是什么地方,我们来到这里,又究竟是为什么。
我曾经从一所大学退学离开,我在站台奔向一列火车,上去很久才知道它是往东行,列车在黎明时分离开长沙,就象追赶将要升起的旭日。而我,一个自封的游吟诗人,在江西开始漫游生涯。我曾经在郑州火车站的8号站台,随意登上一辆京广线上的火车,往北是父母帮我再次选择的在北京的一所大学,往南是为一个美丽的召唤——一个纯情的女子和一个也许我可以胜任的广播工作。就象《白鹿原》里的主人公用硬币来决定加入“国共”两党哪方军队,看似非常重大的决定,有时候,是不经意之间产生的。
她带我来到她的家,她领我进屋,把灯忽然打开,很亮,一个大到可以打羽毛球的厅,厅里只有一架钢琴和几个沙发。她踏着木制的楼梯上楼,很快拿出一个不大不小只在译制片里可以看到的烛台,有4只看不出颜色的蜡烛。灯忽然象参加朋友生日聚会一样全部熄灭了,没有人许愿,只有一个声音说“罗刚,喊你来,只因为你说,今天的朗读有遗憾,因为没有合适的音乐”。
她坐在钢琴旁,我发现她换了一件衣服,车上挽起的头发已经自然披散。烛光在黑夜里忽闪忽闪,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有一种说不出的自然清香在身边。我伸手接过她递给我的书——单行本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墙上的挂钟,古怪的响起,“咕咕”的叫了2下,象极了我的手机铃声。我转身开启一盏墙上的壁灯,自己都感觉奇怪怎么会知道那个兰色的按钮就是开关的位置。
第一次近距离聆听钢琴的弹奏,第一次朗读没有CD的映衬,第一次在夏日的午夜时分,在一个陌生女人家里与她共同“创造经典”,第一次在没有麦克风的情况下,感觉自己的声音如此美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美丽的回响。
生命里所有的第一次都是值得回忆的。但是,很多人不知道,所谓“成就人生”,其实就是更大可能给自己最多美好的“第一次”。第一次接吻,第一次领工资,第一次开车,这是每个人都会拥有的“第一次”。而很多人有的第一次也许你一生都不会有,就象你拥有的一些“第一次”,别人也许也不曾有。有人在和后人感慨,第一次出国的感觉;有人拥有自己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文字变成铅字的喜悦;有人拥有第一次面对上万人讲话的经历;而宇航员阿姆斯特朗,拥有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是登上月球。
我持续朗读了2个小时,直到结束。我不知道她弹奏的是什么曲子,与小说的深情感怀情绪起伏贴切至极,我不知道长沙有这样的女子——同时对音乐和文字有高度的敏锐。我不知道世间有这样“美丽的孤独与哀愁”,朗读的过程她经常抬头掩饰自己的泪水,而想必这偌大的房间她早已习惯了孤独面对。
合上书,我用不自然的微笑掩饰复杂的心情。而她表情神秘茫然,手依然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
我们坐在黄色沙发上聊天,她搬出瓶瓶罐罐,现做咖啡,她手指细长有些苍白。房间里一瞬间很安静,只有沸水交融咖啡豆的声音。我坚持用茶杯喝咖啡,她斜依在沙发上专注的看我。我左右顾盼,心有点慌乱。她问我,喝酒吗?我赶紧摇头,因为我已经醉了。
我选择离开,在天快亮的时候,因为白天容不下梦。我选择沉默,没有拥抱,更没有其他的“接触”,因为巨大的心跳已经让我眩晕,这样的氛围真是恍然如梦,我只能让自己的狂野匍匐潜行。
很多年以前,我也遇到过一个美丽的女子,她把手害羞的捂住赤裸的胸,我用钥匙串上的小手电筒在被窝里照,红红的指缝间,“一抹存在”让我泪留满面。
我的欲念总是折杀于刹那的惊奇。
我转身的离去,实在是因为想把美好永存。
她描绘了一个意象,我一辈子不会忘记。
直播室有一天安在这个城市最高建筑的顶楼,巨大的绿色激光柱射向空中,午夜里,我的声音从那里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