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眼睛的时候,便有了泪。
没有秋天的时候,便有了雨。
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我不知道。天地间已经没有任何的色彩,全是灰白,尽是灰白。一切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伸出手指,所触及的只有灰白的雨水。
雨水是上帝的眼泪。
九月的第二个星期天是我姐姐的生日。姐姐出生在多雨的秋天。
姐姐奶嫩的哭声和着淡淡的雨,就化成了清水中的一朵雪莲,在漫天的细雨中消融,消融。
露珠还恋着叶子久久不肯离去,就被停在叶间的蜻蜓掸落在润湿的泥土里。
小女孩在浅绿色的空气中飞舞,旋转,象是落如凡间的水精灵。
小女孩粉紫色的纱裙在风中飞扬,飘零,象是天女落在泉边的羽衣。
姐姐是落如凡间的精灵,不知是她的幸或不幸。
堕天使即是触犯天条被打入地狱的可怜儿,他背负着黑色的翅膀,徘徊在天堂与地狱之门扉,却不被任何一扇接受。
姐姐是平凡世界中的不平凡,她俱有一双暗灰色的眼睛。她不屑于平淡如白水的生活而寻求着无伤大雅的小小新奇。
她每每在语文课上读王朔会藐视那些捧着琼瑶攥着手绢的无知少女。她会为故事心碎,却从不落泪。
她写一些不着边际的文字然后又一张一张地扔进风里,被不相识的路人捡起,或读,或毁,无所谓。
当大街小巷充斥着周杰伦口齿不清的声音时,她嘴里吟唱的却是卡百利,从未火爆却又经久不衰的乐曲。
于是她被拒绝在门外,即使她是精灵。
秋天的雨点总是使人联想到伤感与罪恶。她会冲刷掉夏天所留下的痕迹,把生气藏进心底。
空气中带着的是丁香花的气息,每一寸都有湿湿的水滴。白色的小花静静地开在雨里,并不美丽,却也神奇。
雨是上帝的眼泪,上帝在为我哭泣。
我眯着迷惘的眼睛,她的笑容忽然变得陌生。
姐。
我不想做一片叶子,它会飘零。风使它归于大地,终究无法逃离自己的命运。我没有命运。我需要勇气,去创造命运。
可你是清水中的花儿啊,你是水的精灵。
花儿会凋零,精灵会老去。我是我,要做自己。
姐。
九月的第二个星期天是她的生日,天上飘起了细雨。清水中的雪莲忽变得鲜红,变得狰狞。猩红的雨水顺着台阶流,不停地流。流进开满雪莲的荷塘,把花儿溶尽。
上帝哭出了血,为了堕入凡间的精灵。
她回到了他的身边,雨的精灵重归上帝。
于是没了雨,再也没了雨。上帝的泪哭干了,也便没有了雨。
秋日无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