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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醉眼望江湖 之 也谈余华<<兄弟>> 也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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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香橼边藤
发表于:2005/12/1 11:38:59
残暴,现实比虚构更惊魂
济南市历城四中历史组王峰(250104)
残暴,现实比虚构更惊魂
华夫脱
2005年第11期《山西文学》的文坛剑戟栏目有一篇署名黄惟群的大作《读·看余华》。对余华这位当今中国的一流作家十年一剑闪亮登场的作品,黄惟群先生颇不以为然,理由之一是余华对残暴太他爹的酷爱了。我没读过《兄弟》,单单从黄惟群先生的转述来看,确实够得上是触目惊心。红袖章剪中学生孙伟的长发时,推子插进了他的颈部,割断里面的动脉,血喷了足足两米高。对孙伟的父亲,红袖章们先是将野猫装进他的裤子,让猫抓烂了他的双腿,然后命他脱下粘着伤口的裤子,将肛门对正立在地上的烟头坐下去,让烟头“吱吱”响地烧糊他的肛门。余华还让孙伟的父亲将大铁钉插在头顶上,用砖头将铁钉砸进自己的脑袋,而且一连砸了三次。第一次,铁钉砸进了脑袋,第二次,铁钉砸到了脑浆,第三次,砸得砖头碎成十几块,铁钉全部砸进了脑袋。宋凡平被打死的那场,余华写了整整1章。又踩又踢又蹬,木棍纷纷打断,折断的木棍刺刀一样地往他身上捅,血呼呼地流。宋凡平被打得一动不动,昏倒在地,但余华每次都让宋凡平爬起来,直到被打死。打死仍不算完,还得砸小腿。因为棺材不够长,宋凡平的尸体装不进去。先用砖头砸,砸不断,改用菜刀的刀背砸。砸得棺材里到处是骨头、砖头碎片。砸开了膝盖,砸断了小腿,然后将两条断了的小腿搁在大腿上。
从“红袖章”这个词可看出,余华的《兄弟》关涉“文革”。既然关涉“文革”,那就不得不说句公道话,余华在《兄弟》中所写的残暴和当时发生的形形色色的残暴行为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文革”时期,中共中央转发了公安部不准动用警察镇压革命学生运动的规定,红卫兵处于不折不扣的强势地位,想要谁的命就要谁的,虐待老师的丑闻比比皆是。北京大学附属中学的常务副校长刘美德(当时正怀孕)一会儿被强迫在操场上爬行,一会儿被强迫跪在桌子上,接着被一个红卫兵从桌子上踢了下来。教务员李洁跪进一个抽屉里被用火钩子毒打,两年后被再次毒打致死。清华大学附属中学的副校长韩家鳌被学生(初中二年级)强迫跪在教室的地上,全班一个接着一个,轮流用棍子、鞭子和皮带打了一个多小时,还用火点着了头发。北京101中学的10多位教师被学生强迫在煤渣铺的校园小路上爬行,美术教员陈葆昆被毒打后又被丢入喷水池淹死。北京第三女子中学校长沙坪头发被薅掉,嘴里塞满污物,死后还被鞭尸。北京师范大学第二附属中学校长高云被命令站在毒日头下,额头上扎了一排图钉,还被用沸水浇。北京礼士胡同小学,一位姓叶的老师被学生强迫吃下大头针和屎球。北京三里河第三小学,学生剃去了音乐教师的头发,还强迫她和她的教美术的丈夫在学生面前互相扇耳光。有幼儿园的孩子强迫阿姨喝痰盂里的水。在上海复兴中学,学生用锤子打一些老师的头,一位教师的头盖骨被打得凹陷下去,一直不能恢复。天津虹桥区金钟桥小学校工姚福德被学生殴打,冲出校门跳入附近的河中。河岸高而河水浅,他的头部倒插在河底淤泥中,两脚露出水面,随后死去。广州铁路中学的学生逼英语教师高本锵喝下一瓶墨汁,然后猛击其胃部。1966年8月北京打人的高峰时期,中学里流行着一句话:“打死个人不就是28块钱的事吗?”28块是当时火化一具尸体的价钱,而且那些被打死的人的火化费用要由他们的家属支付。他们的骨灰不准保存。由于突然增加的大量死亡,北京的焚尸炉一度供不应求。(详见王友琴《学生打老师:1966年的革命》,2001年第3期《山西文学》第21—35页)
《兄弟》中的宋凡平没有很快被打死,而是一次次地爬起来,一次次地被打昏,直到咽气。黄惟群认为这是余华让宋凡平这样,言外之意似乎是余华向壁虚构,缺乏现实根据。如果我的理解不错的话,那我还得说句公道话:此言差矣。2005年第10期《山西文学》有鲁顺民先生的大作《“左”倾风暴下的黑峪口》,该文就详细披露了1947年土改前后晋西北黑峪口村支书刘玉明一次次被打昏一次次活过来直至毕命的经过。在斗争刘玉明的会上,贫农团的人无所不用其极,打耳光,锥子扎,棒子打,打得死去活来。他被打晕过去之后,有个后生端起一块石头冲他的脑袋就砸了下去,哪里想到脑袋骨真是硬,这一砸,刘玉明居然突然蹦了起来,蹦起来就给那些人跪下了,央求说:群众对我有怨恨我没意见,咋处理我也没意见,我今年36岁,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快70了,给我留条命行吗?留条命?还想活?一个积极分子拿起棒子冲他的头就是一下子,刘玉明应声倒地。摸了摸,没气了。众人在他尸首脚脖子那里栓根绳子拖到黄河岸边扔了下去。那一年河水淘进来,河岸很高,刘玉明被扔下去之后没有直接掉进黄河里,而是被摔在河滩上。摔下去,大家看见刘玉明又活过来了,挣扎着往起站。几个人下到黄河滩,端起刺刀在刘玉明的胸脯上扎了两刺刀,刘玉明这才被捅死了。刘玉明之死如此一波三折,比起宋凡平来,生命力之强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吗?
人的生命力再强,也架不住丧心病狂之徒的虐待,最终还是两个字:死亡。仍以1947年土改为例,那些被发动起来的贫农团们在土地之外更感兴趣的是“起浮财,挖底财”。起浮财就是没收家里的粮食、家具、衣服一直到住宅,挖底财就是将地主富农隐藏起来的财产主要是洋钱银两全部挖出来。土地、浮财都在明面上摆着,直接没收就是,底财则需要地主富户们配合,说出埋藏的地方。不说是吧?斗。地下铺上煤渣或者六棱八瓣的菠菜籽有时干脆就把二者搅和在一起,将被斗的人上衣脱掉,一把推倒,提住脚跟在上面来回拉。正面拉了反面拉,妈妈老子直叫唤。还不说是吧?再在煤渣菠菜籽上扔进两块青石蛋子,拉的时候脑袋在青石蛋上磕得嘣嘣响。还不说是吧?肚皮上放一盘小石磨,小石磨上坐一个妇女,拉出大门,拉出城门,绕城圈子转,后脑勺子被磨塌,脑浆拉了一路,后脊背的肋骨白生生的,一根是一根。此乃磨地。还有更厉害的,就是将家里放衣物存粮食的躺柜抽去中间的挡板,像个长方形棺材。底子上均匀地放些剁碎的枣树圪针,被斗的人不由分说脱成个赤红棍扔进里头,盖上盖。柜子底上撑一根檩子,两头上下晃动,就像幼儿园里的娃娃们耍跷跷板似的。晃两下问一句,直到说出窝金藏银的地方为止。此乃坐圪针柜。边墙上的烽火台有三丈来高,对那些死活不说(有的也说不出来,因为确实没有什么底财)的,将他拉上去一次又一次的往下扔,下边铺满石头蛋子,如果扔几次还不死,干脆用石头蛋子往脑袋上砸。把人推下去的同时,还将人家的裤带解开,人下去了,裤子留在了推人者的手里,卖几个钱花。此乃扔四方墩。被斗死的,被枪毙的,都扔在野地里不许收尸,屁股在雪地里露出来很抢眼,一群狗围着尸首你争我抢。(鲁顺民《关于土改,我给你说》,2004年第4期《山西文学》)你说这残暴不残暴呢?
群狗争尸说明尸体还不是很多,所以得争,等到尸横遍野的时候,那就可以尽情享用了。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部长陈立夫指使段锡朋等人于1927年在江西成立了一个反共组织AB团,不到3个月,便在革命力量的打击下土崩瓦解了。没想到后来共产国际和中共中央把蚂蚁当成了大象,捕风捉影,竟作出了清党、肃反的错误决策。毛泽东任书记的红一方面军总前委为在第一次反“围剿”前肃清内奸纯洁队伍,大开杀戒,不到一个月的时间,4万余人的红一方面军中就有4400多人被打成AB团,处决了几十个“总团长”,被杀的“骨干分子”不计其数。当时的黄陂河河滩上,尸横遍野,河水都被染红了。黄陂肃反尚未结束,总前委又派红一方面军总政治部秘书长、肃反委员会主任李韶九到富田肃清AB团。李韶九的看家本事就是严刑逼供,刑法有悬吊抽打、砧板烙肉(烧红的铁条在裸体上乱烫)、油烧、割乳房、捅阴户等,个个都令人毛骨悚然。还有一个刑法是把人倒吊起来,用炭火煨着几串红红的“朝天椒”,把辣烟直接熏进被拷打人的鼻孔里,那是个什么滋味您就慢慢品味吧。受不了严刑逼供者不但被迫承认自己是AB团,还得往外咬,不然还得受罪。于是从1930年12月7日到9日,3个昼夜内抓获“AB团”120余人。8日起,不经任何机关批准,分两批处决了38人。一时间,整个富田血雨腥风,一片“赤色恐怖”。赤色恐怖引发了20军的兵变,兵变又引发了更大的分歧猜忌和敌意,经过一连串的波折之后,王明居领导地位的中共中央作出了取消红20军番号、解体该部的决定。发起兵变的几个代表人物被用刺刀捅死者有之,被草草审讯后押赴刑场枪决者有之。其余副排长以上的干部600多人,于1931年7月23日,被以开会为名集中到于都县平头寨有着高大围墙的谢家大院里。9时1刻左右,正厅和两侧厢房4个窗户里突然伸出4挺机枪,同时吼叫着向干部们射出雨点般的子弹……4挺机枪的交叉火力,只七八分钟,就吞噬了这些人的生命,无一幸免。(晓农《富田事变始末》,2001年第2期《文史精华》)怪不得红袖章们残暴至极,原来他们的老辈都擅长搞这一套。前边有车后边能没辙吗?
红袖章们的老辈残暴至极,老辈的老辈何尝不是如此?武则天曾重用来俊臣和周兴这两个狗腿子大搞刑讯逼供。周兴的外号叫“牛头阿婆”,常自夸逼供的办法巧妙,最得意的非烧瓮莫属:用一只大瓮(大坛子),四面架起炭火烧起来,烧到内外发烫,把囚犯放进瓮去……看他招不招供!来俊臣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请君(周兴)入瓮,那是后话,反正在此之前,周兴肯定没少用入瓮法,否则也不会在来俊臣面前卖弄时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除了采取拿来主义,“盛之瓮中,以火环绕炙之”外,来俊臣还自创了许多令人发指的酷刑,每次审囚,多以醋灌鼻,绝其粮饷,囚犯们往往饿得吃自己穿的衣服。他还制作了定百脉、喘不得、突地吼、失魂胆、死猪愁、求即死、求破家等十种大枷,还有铁笼头连其枷者,轮转于地,不一会就窒息而死。有这样的大刑侍侯,被囚者“魂胆飞越,无不自诬矣”,想不叫认“罪”都难啊!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当代的虐待狂们继承了周兴来俊臣们特别能战斗的精神,把刑讯逼供的“光荣传统”发扬光大了。“文革”时期,专案组满天飞,谁若“有幸”被专案组盯上,不死也得蜕层皮。他们办案立足于有,着眼于是,没证据好办,后半夜里出成果,一人供听,二人供信,三人供定,并且这种做法还在全国公安会议上作为经验加以推广。为了让“犯罪嫌疑人”“自己坦白”或“主动坦白”,当代的周兴来俊臣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使无辜少女违心承认卖淫,将农民或市劳模折磨致死等令人发指的行为屡有所闻。2001年,河北省霸州市康仙庄派出所接连出了两桩骇人听闻的事。一个是该所副所长杜书贵持枪当街杀人,一个是民警刘志庚、苑景武带领三个协勤人员把一至今身份不明的男子带到派出所殴打致死,先是把尸体藏匿于床下,后又将尸体运至派出所新建办公地点施工工地掩埋。(2004年5月29日《齐鲁晚报》)河北省国际信托投资公司党组书记、董事长梁云才因被人举报涉嫌“小金库”问题被“双规”,负责看管他的几个打手以“坐姿不正,不符合要求”、“态度不老实,不老实交待问题”为由,多次采用拳击、脚踢等方式,对梁云才的背部、腰部、肋部、腿部、肩部等进行殴打。他们用墩布把儿抽打梁云才的后背,将棍子打折,用凳子猛击梁云才的后背、肋部。造成梁胸部多处骨折,胸部、双臂、双腿广泛性皮下组织、肌肉出血,致使梁云才因大面积软组织损伤、出血所致出血性休息合并创伤性休克。此情此景,和余华《兄弟》中宋凡平被打的一幕何其相似乃尔,余华是一点也没夸大其词啊。
2005年11月18日9时许,朝阳市朝阳县羊山镇肖家店村村民陈永久(56岁)和安新民(52岁)为了一点小事发生口角。双方争执起来,陈永久操起随身携带的镰刀,向安新民头部砍去,将其砍倒在地。安新民被砍倒在地后,陈永久歇了一会儿,坐在地上抽烟,不让别人靠近:“谁拦着我,我就砍死谁!”。安新民的侄媳妇张文珍(50岁)见状,上前去拉架,结果也被陈永久用镰刀砍伤。陈永久见安新民动了一下,就继续砍,直到安新民一动不动了,这样持续了大约两个小时,当时安新民的脑袋就跟血葫芦似的。在这段时间里,现场围有100多村民,他的妻子跪求人们救人,但没人敢上。她求砍人者的家属,但是家属说他们也不敢上前,还承诺以后照顾她。她还求在场的村主任,但是村主任说最好组织亲戚上。100多个人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被活活砍死,这不比《兄弟》中孙伟父亲的自疟还残暴吗?
现实生活中有残暴,现实生活中的残暴比虚构的残暴更令人不寒而栗,作为现实生活的镜子,文学作品中描写残暴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呢?作家不写残暴,一味地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就好了?写下残暴,揭出病灶,引起疗救的注意,这不比藏藏掖掖更有意义?以此而论,我不反对余华写残暴。非但不反对,反倒认为余华对残暴的描写远远不够,还应加大力度。缘由无他,皆因残暴,现实比虚构更惊魂。
2005年11月29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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