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不曾有梦。白天的时间太匆忙，而夜里的时间又太疲惫，梦就这样远离了我的生活。戒除了香烟的生活突然变得很宁静，思想不再丝丝屡屡纠缠不清，只是多出来的许多时间让我不知如何是好，就像一个突然失恋的孩子，在本该去赴约缠绵的时间里手足无措。不再有梦的人生会是一场更为惨烈的失恋吗？

今夜，在春风四处游走的时间里，我却在一场浅浅的梦境中猛然醒来，从此再无睡意，只有打开窗户，呆呆坐着，任灵魂随着窗外的风儿在路灯下久久徘徊……这一切，只是因为你。这都要怪你，在离开我这么多年以后，为何要在深夜闯入我的睡眠，搅乱了我这平静。看着熟睡中的爱人，想着那即将来到人世间的孩子，再想着这突然间闯入的你，我突然间觉得生活真是个难以捉摸的东西，无法掌握，无法预期，无法现场处理，剩下的，就只有长长的追忆。

那年那月，你的离去，没有说明，没有告别，你的失语是那场感情灾难的最后真相。曾经我也以为，这样也好，没有硝烟的战场也许不再有残酷，因为看不到有人在战争中死去；没有告别的恋爱也许不会有痛苦，因为你看不见我那流不出流泪的双眼……真的是这样吗？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仿佛都把你忘记了，我收拾好那些没有写完的日记，背负着那最后的一点梦想，就这样流浪于你的视野之外了，一切都平静了，平静了。直到那天我终于结婚了，我也没有想到你，就像你披上婚纱的那一刻，你也不会想起那年那月你没有说出的再见。

真的是这样吗，一切都可以忘记？

可是，可是为何你又在这样一个春风沉醉的夜里闯入我的梦里？为何匆匆来了又不再匆匆离去呢？当一切都安静了，一定会有些什么留下；当一切都结束了，一定会有些什么滋生。事隔多年，我是否可以这样明白：那年那月，留下的是我没有流出的眼泪，滋生的是今夜这无眠的时间。就这样，在时隔多年后的今夜，我被你从那场感情的旧案中拉出来重新审判，心灵的拷问就这样在静寂的时间里进行，一点一滴，都是那样残忍而真实。可我能提出申诉吗？我是该申诉时间没有履行好遗忘一切的职责，还是该申诉你这深夜突然的造访？

眼看着天就亮了。

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春日。我打好满满一盆温水，欲洗去那整整一夜挣扎的痕迹，却又在那明镜的背后，发现那疲惫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又被浅浅地刻上了一些折痕，每一条，都那么触目惊心地清晰。猛然间又想起古人的一句话话来：春梦了无痕。果真是这样吗？我开始对这生活充满了怀疑。

多么好的文字。

感谢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