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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兰陵笑笑生 发表于:2005/4/6 23:03:55

我吃了那些东西后肚里开始有了反响。我感到好像有无数的声音在我的肚里碰撞。它们在寻找着一个突破口。这也就预示着我将有个轰轰烈烈的东西要从肛门喷薄出来。我在忍着,慢慢的积蓄着力量,以便来临时让它更猛烈些。

教室的窗外有几棵叫不出名字的树。树杈茂盛,偷偷的把触角伸进了教室里,我伸手可及。在树杈上面我看到了几只蚱蜢在嬉戏,在那里摆弄着它们绿色的强壮的大腿。另外几只蟑螂躲在树皮的缝隙里午休。我一手捉只蚱蜢,一手捉只蟑螂,细细的看着它们交配。老师在上课,看到我对自然界的生灵这样感兴趣,也就没有打扰我。她不苛求我听她的课,我觉得这样才叫好老师。几只苍蝇从外面飞进来,盘旋在我同桌膜女的周围。大概是它们的嗡嗡声搅乱了她听课的心情,她便满目仇恨的一巴掌就把它们解决了。速度是那样的快,命中率是那样的高。我从心底里佩服,也从心底里怀疑:她反应如此的敏捷,关于脑膜炎之说,是不是她在装傻?

我在思忖时,突然一股臭味袭来。我蛮以为是自己放的屁,但肚子还是鼓鼓的,没有半点泄气后的舒坦。我就把怀疑转移到了膜女身上。膜女一本正经,眼睛死死的盯着老师。我被臭得眼冒金星,怨气也就不请自到了。我捏着鼻子说:喂,膜女,是不是你干的好事?膜女听后噗嗤一笑,立即打破了沉默气氛。“你终于跟我说话了!”膜女脸上露出阴谋得逞后的表情。我听后这才醒悟过来:她也是用这种方法逼我先开口的。我肚里的气被压抑着只慢放了一点点,我立即就有了一种惨遭暗算的悲痛。我拍拍脑门:我真傻,我真傻。我这才体会到了后下手遭殃的那份心情。当我再次把气放出来时,已觉得它失去了蓄备已久的价值。我只获得了一点弗洛依德所说的那种来自排泄后的快感。我肚子瘪下去后,我看到老师还在讲课,只不过姿态有了变化:左手紧紧的捏住了鼻子。她没有骂我。好老师不骂人。她知道是我干的,因为其他同学都知道。老师讲课很有神采,我呆呆的欣赏着一道绷得紧紧的曲线。石头掉进水面上的那种微波,便是我那时的心情。

我爸爸从警察局回来的时候,手上还多了一本《圣经》。他说里面的犯人都有一本。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宝贝。它使我爸爸有了痴迷状态。他一回来就把它扔在了桌子上。然后就仰躺在沙发上开始指手画脚起来。他最初的动作是这样的:右手点一下额头,再在胸部的左右两边各点了一下。完了之后就闭目养神。我妈妈亲自端来一杯茶,一些机器佣人矗立两旁。我爸爸对妈妈说:真他妈没想到会有那么多无证食肉的人。也就是从那时起,我爸爸便像换了个人似的。因为他每天饭前饭后都要翻翻那本书,然后又抱拳在胸作祷告。他说他对主犯了罪,不该吃人肉,而且还不办许可证,漏国家的税收。家里到处都贴满了十字架。我爸爸说这是为了防止健忘忏悔。十字架上有一个裸体的老头展开双臂,低着头。我听我爸爸说这就是主。我妈妈对他的这一行为不甚理解,便信口问了句:这是干嘛啊?我爸爸看起来有些恼怒:你说我干嘛?我总要干些什么嘛!我爸爸身体力行,教会了我怎样做一名乖孩子。

我爸爸真正变得像个孩子是从搞文学开始的。众所周知,文学在这个世纪已经死了。因为人人都可以当个文学家,所以也没什么人愿意从事这一行。他具体是怎样与文学勾搭上的我又可以这样叙述:那天他刚刚作完祷告,便内急起来。他走进厕所时,顺便从积满了灰尘的书架上扯出一本古籍,这都是我爷爷的遗物。顺便说一句,我们现代家庭的书架一般都是放在厕所里伸手可及的地方。原因是人们在方便是可以随时取用,以便消磨那段不得已而为之的时间。夹本书上厕所在上个世纪就很流行,在这个世纪便变成了风俗民情。因为长期这样,人的内部组织也发生了基因突变,形成了条件反射。这就是说,没有书看就拉不出屎,拿着书看就有屎拉,与巴甫洛夫手下的那只狗有点类似。我爸爸拿的这本古籍叫《红楼梦》,他一看就着了迷,经常忘记清理就提了裤子出来。祷告也不作了,来了送礼的客人也不理,我的作业也不关心,夫妻生活也不协调了。我爸爸还喜欢看一本什么《道德经》。我经常听到他一个人蹲在厕所里嗡嗡嗡地念个不停。直到我舅舅来看他,事情才发生一点转机。

我舅舅是个很有能耐的人。但我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我只知道我爸爸的那点底气,全是仗着他来的。这就是说,校长其实根本不怕我爸爸,警察也根本不怕我爸爸,我爸爸是一无是处的蠢蛋,现在从事的是最平凡的职业——文学家。只可惜我舅舅死得冤枉,就因为他喝醉了酒说错了一个字。事情是这样的:我舅舅从鸡酒园大酒店喝醉了酒(当然不是一个人喝的,一个人我舅舅他不会喝)回来,坐上飞船将太平镇喊成了太平洋,结果就掉进了太平洋淹死了。这又要略做补充,由于我舅舅身份特殊,他便有了一台口令式飞船作交通工具。这种工具有一个最大的弊端就是不能辨别口令的真假对错,如果能的话,我舅舅也就不会淹死到太平洋,连尸首都找不到了。这玩意儿我家也有一台,是我妈死缠硬赖要我舅舅弄来的。但基本上还没用过,原因是我妈基本上足不出户。她又不愿将它转给我爸爸办差用,因为她怕我爸爸会带上另外的女人在上面逍遥快活。我舅舅在海底停止呼吸的一刹那,寡妇队伍也就无情的收容了我舅妈。我舅妈在海边哭我舅舅时也含蓄的表达了她不愿当寡妇的意愿,而且还具有黑色幽默。她是这样哭的:去你个自作主张的家伙,怎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让我当寡妇呢?专断了一辈子,就是不懂得尊重人,你呀……呜呜呜……

我舅舅对我爸爸研究这两门东西很是反感。他用手榴弹式的语言想把我爸爸炸醒:真他妈没出息,竟看这种书。这书有什么用?你就说那本《红楼梦》吧,里面阴气沉沉的,一点阳气都没有。里面的男人太女人化,女人呢又太病态化,这种书要是流传到青少年手里,准会影响到他们按各自的性别发展。那本《道德经》呢,整篇就是少私寡欲啊,不为天下先啊,什么无为啊,小国寡民老死不相往来啊,你看看这是什么思想,这分明是在教唆人们好吃懒做,壅塞社会交往嘛。要看就看积极向上的书。这种书我劝你还是尽快把它扔进便池。

我舅舅的这番话似乎对我爸爸产生了不小的震动。我看见他拿着那本书的手缓缓的瘫软下来,眼睛里有些东西闪闪烁烁。我舅舅对文学的这一番说辞确实存在着偏见甚至是仇恨。他最后还补充说文学像鸦片,搅乱人的心志,使人变得懦弱不堪。只有他才有胆量这样调侃。因为他根本就不懂文学。而他如此调侃文学也并不是平白无故的,我表哥,也就是我舅舅的儿子,就是死在这个上面的。

我听我妈说我表哥出生的那一刻天空突然炸了个响雷。打雷虽然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但这次却不同。就因为这一雷,我表哥便被惊吓得停住了哭泣。有一点医学知识的人都会知道,刚出生的婴儿必须要哭,而且越大声越好,这是他们的呼吸。停住哭泣就是停住了呼吸。我舅妈知道这一点,看到自己的儿子只闭着眼,便强忍住刚刚分娩的痛苦,向医生大呼救命。医生跑来制止了她的喊叫:“叫什么叫,你以为我们这点医学常识都没有吗?”我舅妈就闭上了嘴巴,扭到一边自己继续痛苦去了。我现在都对那个无礼的医生怀恨在心。可谁叫我那时的舅舅不是现在的舅舅呢?如果现在我舅妈再生孩子,我想那医生是不会也不敢如此无礼的。只可惜我舅妈现在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要不然,我真的还要特地生回孩子再好好整整那个家伙。”这是我舅妈未能完成的心愿。后来,经过医生多方面的抢救,一条小命总算保了下来。只可惜我表哥的胆子从此就变小了,听到拍一下手掌,他都要捂住耳朵蹲下来,紧紧的闭上眼睛,全身肌肉缩成一团。所以,他一直被一些男生疏远,也可以说是他疏远着那些男生。

我表哥的胆小就注定了他将要从文的命运。因为当文人不需要什么胆量,就像擦皮鞋的不需要什么文化。我表哥其实只是一名诗人。一听到诗人二字,我就想到高雅,它是与俗气脱节的。可现实并不是这样。我表哥自从当上诗人后,不是变得高雅起来,而是变得像个乞丐,到处流浪,害得我舅舅多次驾着飞船到处找。街上的人一看到我表哥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游荡,他们都会指指点点:瞧,太平镇的那个有权有势的儿子又来了。他老子混得潇洒,儿子却这副鬼样,真是前世造了孽哟。这样议论久了,我舅舅的名字也被叫成了“有权有势”。我舅舅也多次把表哥叫到书房里跟他讲人生追求人生目标,叫他别从文别写诗。可我表哥什么也不说,用低头沉默的方式表示自己的坚持。后来我舅舅跳起来骂:这家里不愁吃不愁穿,我现在只叫你好好的呆在家里别跑到外面给我丢脸,这你还做不到吗?这是我舅舅的最低要求了。可我表哥还是不说话。后来我舅舅干脆就把他锁了起来,只派两个机器人从门缝里给他递饭吃。

暑假里的一天,我和我妈坐飞船去了一趟太平镇——也就是我舅舅家里。我妈是看我舅舅去的,而我是看我表哥去的。我觉得咱们同辈之间或许有着很多共同话题。因为我们没有代沟。到了舅舅家,我开头一句话便是:我要看表哥。舅舅微笑着摸我的头,说:好吧,也难得你们俩表兄弟有这么深的情谊,去吧。我就噔噔噔地跑上楼去。我妈在背后骂我:这孩子,连个起码的招呼都不打!而舅舅在背后又特意地叮嘱:你要小心点。我并不理会。跑上楼时,我又碰翻了舅妈手掌上的化妆品。真是臭美,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还摆弄这些有什么用!当时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我来到表哥的房门边,跟那两个机器人解释清楚了来意后,它们就把我很小心地塞了进去,生怕因为门缝开得过大而给表哥制造冲出来的机会。我进去以后,看到表哥面无表情地坐在轮椅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室内摆设豪华,我想哪个囚犯都没有这种待遇(虽然他不是囚犯,但在我的下意识里他已成了囚犯)。我挪动身体,怯怯地叫了声:“表哥。”我看到他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又连续补叫了两声,而且一声比一声大。“你吵死啊,我又不是聋子。”我表哥突然发话。但眼睛依然望着天花板。“你既然听到我在喊你,你为什么不回答呢?”我问。“我正在沉思。你知道吗,你打断了我的沉思,这是你的罪过。”他这才把脸转过来,用锋利的眼神看着我,拉茬的胡须布满在双腮。

我说:表哥,我是来看你的。他说:看我?那你给我带来了什么见面礼?我说:这里面有这么多的好东西,你还想要什么?他说:这里面的东西我都看不上眼,我想要几本书。说到这里,他突然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我靠过来,他说:我的好表弟,你能不能给我带几本书来?原来我舅舅已将一切有关文字的东西都清除掉了。所以才会令我表哥如此的饥渴。

我说:不行,这样舅舅是不允许的。他又逼问我,我还是说不行。就这样,随着一步步的逼近,他的眼睛也渐渐露出了怕人的绿色。“你不答应,我就掐死你!”表哥急了,竟以死相逼。我还是没答应。他就真的用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又把我摁倒在了地板上。我真没想到他会仗着自己在体力上的优势这样对我。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我倒在地上大声呼救,结果只是嘶哑。我完全发不出声了。我极力的挣扎,想同表哥争夺我的生命。我四肢并用,终于踢翻了茶几上的两只玻璃杯。就在我站在阴阳边上的那一刻,机警的机器人冲了进来,将我表哥扯开,我这才带着伤痛获救。

事后,我舅舅极力指责了我的过失,说:“我不是跟你说过要你小心点吗?你怎么不听?”我还在缓气。我妈说:“哎,谁叫他有智障呢?还好获救了,命不该绝!”我舅舅进一步阐释说:“上次我看他的时候就发觉他已有些不正常了,这几天没去看他,没想到他变得这么快!”“是啊,这世界变化快呀!”我舅妈在旁边边给我擦药水边感慨道,还滴下了一点咸咸的东西到我脸上。从此,我就真的不敢再见我表哥了。

我表哥其实长得挺对不起观众的。用四个字来概括:其丑无比。他大概的面貌是这样的:宽宽的额头,高耸的颧骨,短鼻梁,眼睛有斜视的毛病而且还大小不一致。最具特色的是他的嘴唇永远都没法完全包住的虎牙,左右两边各一颗。而且黄黄的即使用再多的牙膏也刷不白。幸亏我舅舅不是寻常百姓了,要不然光就刷牙所用牙膏的开支都得使他倾家荡产。我舅舅常常责怪我舅妈,说她怎么会生出这么个怪胎。我舅妈反驳:还不是你下的种!我舅舅气愤不过拿来镜子对照着自己给她看,说:你看,我有那么丑吗?他找不出表哥与他自己有共同的丑处,便对我舅妈产生了怀疑:是不是她同别的男人造的孽?根据我表哥的那副尊容推断,元谋人作孽的嫌疑最大。我舅舅开始就是这样想的。但后来一想不对呀,元谋人可是几百万年前的老祖宗啊。我怎么就忘记了呢。我舅舅拍拍脑袋,又陷入了沉思。

我表哥在没发疯之前还像个人样,虽然两颗虎牙露在外面,却也招徕了不少的女生。当然这些个女生对自己的容貌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不然她们也不会舍得将自己往牛粪上插(在舆论界,我表哥一直被认为是这东西)。可我表哥一看到女生来了就忍不住要笑,结果把这些女生吓得飞跑。原因是我表哥笑起来更恐怖。那两颗虎牙更大面积的露了出来,像两把作为杀人凶器的板斧。虽然这些女生的面貌也不怎么样,但她们常常忘却这一事实。唯一的办法是让她们照照镜子,可她们自卑得连块镜子都不敢买。这好像与女孩子的身份不相匹配。她们见到我表哥笑后,确实怎么忍也忍不住,必须要狂逃,有的边逃还边喷出些呕吐物。着实狼狈。因此,我表哥也经常被人打。而且是阐明了的要打,不是偷偷摸摸的暗算。具体的情节可能是这样的:一群吊儿郎当的男人没了事做,也就是说他们刚刚才甩掉一个女孩或结束一个处女,他们就来找我表哥,说:嘿,小子,你长得这么丑,不但有碍观瞻,更重要的是污染了校园的整体美观,你说该怎么办?我表哥不做声。另外的人就接下句:打他。听到了吗,我们要打你了。就是说要我表哥作好准备。我表哥还是没说话。他们就动起手脚来,在我表哥身上踢打。有的老师看见了也不管,好像我表哥天生就是别人操练的靶子。有的老师看见了还停住脚步说声“你们又在欺负人哟!”“你们为什么要打这个人呢”,他们气喘吁吁地边打边说:嗨,谁叫他污染环境呢?或者说:我们是在帮他整形呢。听起来还蛮富有环保意识和助人为乐的色彩。

我表哥知道没人会救他。只有靠自救。所以每次在被打得顶不住的时候,他便露出他那杀人的笑。这时,打手们准一哄而散,飞快地跑到洗手间用碳酸氢钠给手消毒。我表哥十分的善良,每次这个时候他肿着脸但还不乏无奈和忏悔地说: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实在是顶不住了呀!也就是说,我表哥的善良忍受了无数的痛苦。而他自己或许还不知道。难以否认,我表哥后来之所以变疯与这种善良不无干系。

很显然,我表哥在校园挨打的时期,我舅舅还是个小人物。

我表哥挨了打,从不向任何人告状。因为他知道告了状既不能治疗伤痛,也不能使打他的人遭报复,还会落得个爱打小报告的骂名。别以为这就是我表哥的宽容大度,他骗谁也骗不了我。其实他是胆小,不敢告状,他心里还是咬牙切齿的,就是发挥不出来。因此,他每次带着伤痛回家时,总是这样搪塞我舅妈关切的询问:哎,妈,我今天又因闯女厕所而遭到了男生们的毒打,都是我的错,该打,您不要介意,不要去学校闹。众所周知,我表哥是诗人,不是小说家,因此他骗人的技术过不了关,每次肿了脸回来都是这个理由向我舅舅舅妈交代,开始我舅妈还信,可后来就引起了她的怀疑,“孩子,你是不是在撒谎?”她边摸我表哥的伤口边满含慈爱地说。我舅舅则躲在一旁抽烟——他根本不理我表哥。他是个唯美主义者,在我表哥出生的那会儿,他就对表哥的丑陋外貌产生厌恶感,还对舅妈说:干脆把他掐死算了,省得丢祖宗八代的脸。我舅妈极力保护才使我表哥未被暗害。现在我表哥被打得鼻青脸肿,更应是正中下怀。但是,舅舅吐出的烟圈一口比一口浓重了。

表哥本来是不想说的,但在我舅妈的软武器的进攻下,他也就心软了,慢慢的将事情的真相说了出来,说完,他还抱着舅妈哭了起来。我舅妈真是伟大的母亲。而我舅舅抽剩的烟蒂像一片蚂蚁,爬满了一地。我舅妈说:“我就说啦,你怎么会干出这种流氓行为来呢?”我舅妈低估了表哥的能力。其实我表哥内心里也挺流氓的。他就曾梦见自己和好几个漂亮的女孩性交。这是他还未成为一位真正的诗人时向我说起的。那时我们童言无忌无所不谈,不像现在这样弄深沉。我就想:表哥为什么不梦见那几个追他的女生呢?我向他说了,他回答:我也不知道。

我表哥变疯是从看一本《凡高传》开始的。也就是说,我表哥是被书毒害的。那时学校里还有图书馆,他在图书馆的一个结满蜘蛛网的旮旯里翻出了这本书。当时这本书就像一具尘封的僵尸一样躺在那里,可被我表哥拿起来后,便立即焕发出了光彩。他整日捧读,不吃不喝。其实他当时也不知道凡高是谁,就像我现在也不知道一样。他只是被里面的故事——超脱性的故事感染得欲罢不能了。他将里面的一些精彩篇章讲给我听,我不大听得懂,这都得归功于我有智障。如果我能听懂,也就是说,如果我没有智障,我现在或许也像他那样变成了疯子。我只听到了一些零星的片段。他说凡高是个间歇性的精神病患者,一发疯时就拿起笔作画,画出来的东西谁也看不懂,也可以说,画出来的东西不是东西。因此,他连衣食都不能自保,靠他好心的弟弟周济。但他不发疯时也不知道去赚点钱,却一味的追求女人。因为穷,没正经女人理他,他就想凭着一点血缘关系,跑到姨父家要表姐,表姐不出来见他,他就当着姨父的面把自己的手放到火上烤,硬逼着表姐出来见他一面。计划失败后,他又跑到妓院,提着自己的一只血淋淋的耳朵想交换妓女的感情。最后终于死了。这是一本发了霉的老书,但它却使我表哥的性格和命运发生了重大转折。我看到他中毒越来越深,日益变得像凡高一样难懂起来。加上他那副面孔和要人命的虎牙,更让人不敢靠近。幸亏现在没有这本书了,要不然,不知还会有多少热血青年又要被送进疯人院。

我表哥丢开那本书之后,才真真正正的成为一名具有独立人格的疯子,在此之前,由于书本在手,总摆脱不了模仿的嫌疑。然而也就在同一时刻,我舅舅也突然变换了身份,开始被人称作“有权有势”。这叫做此起彼伏。但这就为我表哥在公共场合大吵大闹、在酒店里吃喝不给钱、在妓院里嫖娼不买单、在大街上打人杀人不负法律责任打开了方便之门。要不然,这个世纪里的疯子——我表哥会像上个世纪的疯狗一样可以随便遭人枪毙。可现在在这块地上,不论是谁,都得毕恭毕敬的听凭我表哥的处置。但是,即便是他们主动凑上来,有时我表哥还不愿理他们。

我表哥被关在家里时,也曾逃出来一次。用他的话说,关在家里单调,思维也被紧紧拴住,不能作诗或者作不出令人满意的诗。所以,他必须出来,出来履行诗人的职责。因为在家里作诗只是在敷衍日子。关于他在家里作诗的情况,我听那两个守门的说过:他先对着天花板想很久,想不出什么来,便露出那对蜡黄的大虎牙作痛恨状。接着又把一些优美的辞藻找出来写到小纸条上,然后揉成一团,向空中一抛,抓阄似的选出几个来拼凑在一起,一首诗便产生了。我知道这是我表哥在万不得以的情况下才这样做的。虽然辞藻华美,前言不搭后语的毛病也能令人产生无限的思考,但终究不合他的本意。换句话说,这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表哥第一次是从窗户里逃出来的。这似乎没什么创意。但他当时一心只想着能逃出去,也就没考虑创意问题了。他自从被强制关进来后,有一段时间发疯的敲打着铁门,想制造一些噪音使舅舅对他妥协。可我舅舅聪明得很,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招,便早就将他的那间屋做了隔音处理。因此,尽管我表哥再怎么敲打,只是让自己受罪。我舅舅依然喝他的咖啡。对于这,我舅妈是不太赞成的。她说,要是咱们的儿子真是有什么要求的话,不是听不到了吗?况且这样把他锁着,会连他死了都不知道呀!不管怎么说,我表哥再怎么丑,再怎么疯,在我舅舅还未找到否定他是自己的种子之前,他总还是存在着那么一股血浓于水的怜悯。所以,当我表哥第二次被抓时,我舅舅便把他关到了另外的一间经过处理了的,只要有一丝声响都能听到的房间。据说其精密程度达到了蚂蚁的脚步声都能反映得清清楚楚。我来看望我表哥时,他就是住的这间房。幸亏是这间房。

我表哥到处找突破口,他侧着身子敲敲墙,又跪下来敲敲地面,敲了之后还伏耳听一下,简直像个勘探员。但最初没什么结果。得到的唯一结果是:密不透风。这令他很失望。后来,他被射进来的一束阳光刺激了一下,便顿生灵感,想到砸窗出逃。但我表哥所在的房间处在五楼,就这么跳下去肯定是粉身碎骨。他当时不知怎么还想到了这一点,便从工具套箱内找到了一顶防震帽,又穿上了弹力鞋,以便缓冲落地时的加速力量,还裹上了一件席梦思床垫。他发疯时有的是力气,这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经过了这件事,我得出了一个结论就是:不要一心只想着怎样对付别人,更重要的是怎样防备。要不然吃亏的还是自己,就像我这样反被膜女暗算。但我不会怪她,因为怪她也不能把吸进去的臭屁吐出来还给她。这有点像我表哥的思路。相反,我们一开了口,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像上个世纪的盗版事业一样猖獗。害得马老师不得不给我们上小课。但我们厌倦,不是他的课上得不好,而是他上课时喜欢喷口水,不管是顺数第一排还是倒数第一排都难幸免于难。后来有人建议带雨伞进来上课,但这样会显得太不给马老师面子。因此,即使有些人带了伞,也没撑出来,依然沐浴在马老师的口水中,顶多下课后去澡堂再沐浴一次。有些聪明的学生就尽量往后面靠,这样接受的口水就会少些。但久而久之,大部分的人都学会了这招。因此,前面的位置也就常常保持了虚席状态。马老师见状,感慨良多,说我们现在的学风下滑了。出于职业良心的考虑,他还严肃的要求:坐前面来!一些人你推我,我推你,就是不肯往前挪,有时还争得打架,害得马老师又要充当执法民警的角色来解决民事纠纷。看到此情此景,我就对膜女说:咱们逃课吧。她也有这意思。于是我们就开始谋划起来。

说逃课还得事先谋划,这恐怕连上个世纪的学生朋友都不能接受。可现在的情况非同一般。因为每个教室里都有一台电子仪器进行监视。这电子仪器发出电子波向全教室扫描,于是哪些人缺课,哪些人没缺课,哪些人认真,哪些人走神都记载的清清楚楚。谁缺课被揪住,等待他的只有上上个世纪的法西斯酷刑。这当然只是类比。虽然我有这权力免刑,但我不希望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也可以说是想寻求一种刺激。我就想把这个电子仪器的零件损坏,还要做得天衣无缝。可我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不知从何处下手。膜女说:让我来。我就当起了哨兵。我只见她三下五除二就拔断了一根线,又用隐形胶布将它处于断路状态粘连在一起。这样别人就看不出毛病来了。做完,她拍拍手说:好啦!见她如此的伶俐,我佩服得恨不得要吻她。只可惜她脸上的密密的雀斑在起着阻挡作用,竭尽全力地护着她的贞操。

我们逃到了海边看潮汐。强烈的海风拥抱着巨大的海浪从遥远的地平线快活放荡地奔来,很猛烈的摔在沙滩上,留下白色的泡沫和花色的贝壳。我就交臂枕肘躺在柔软的沙滩上任凭来袭水浪的冲刷,闭上眼睛在海浪声的背景里聆听膜女在沙滩上留下串串脚印。我尽量去听。当我睁开眼睛时,她已将裤管卷到了大腿上。她的腿很美(以前我还不觉得),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得明晃晃的刺人的眼。但他落下的脚印却不怎么样,大大的,不符合中国人的审美习惯。她偶尔又躬下腰去拾拣被海水托起的海螺贝壳什么的,此时圆圆的臀部轮廓就最大限度的显现出来。为了避免构成不良联想,我再次闭上了眼睛。这里还有一些休闲的男男女女,他们穿着最精简的泳衣,或像我一样的躺在沙滩上日光浴,或伏在浅滩处狎戏。高潮迭起的欢笑如风口浪尖上舞蹈的水花。有时我还分不清。一些闲散的女人极力挺着胸在沙滩上游弋,像是在卖弄一种风情。我闭着的眼睛真切的感受到了有无数美丽的乳房在周围碰碰撞撞。线条之美,在鞭打着我渴望的神经。倒退一个世纪,这里可能显得有点色情,可现在,只是说它很煸情。

我该问问她的真实问题了。我对膜女说:我看你不像是得了脑膜炎的人。她整了整摊开了的领口,诡秘一笑说:我知道早晚你会知道。我又问:那你为什么要装傻呢?她说:装傻有若干好处,其中最大的一个就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会受到别人的干扰,其次还可以享受到欺骗人的快感。我略有所悟地点点头。我也想着去装傻,但我有智障,不会装傻,也怕装得不好遭同行骂。

我表哥逃出来的时候,没人知道。那时我舅舅和舅妈还在床上睡觉。他们没有做爱。主要是我舅舅不愿意,我舅妈可有这个意思。因为她把一只手搭在了我舅舅宽阔的毛茸茸的胸脯上。再加上房子已经做了隔音的处理,所以他们就更难知道了。等到第二天机器人送饭,发现玻璃窗上的一个大窟窿后,他们才知道我表哥逃走的事实。

艺术家都是疯子,艺术家都有浪漫的爱情。但我表哥在爱情方面还不如街上的小混混。他完全是个失败者。这当然与他的长相有些关系。曾经虽还有那么几个女孩追过他,但那完全是以我舅舅的资力作为后盾的。我表哥很不满意。虽然他是个疯子,但对待这一点时却又变得像个正常人了。当他在街上看到一些小混混嬲着女孩子游荡时,他就在他们的背后龇牙咧嘴。有时甚至到附近的垃圾站捡个废酒瓶砸在他们的脚边,两颗虎牙伴着热气滋滋冒出来,像是在发表愤怒。大眼睛瞪得更大,小眼睛却流出了泪滴。这时,小混混们也不敢对他怎样,只马上离他远点。我表哥对着他们仓皇逃去的背影,大声嚷道:你们来呀,快来打我呀!我现在很欠揍!边嚷边捶胸顿足的。

我表哥就像一粒蒲公英的种子,随风游走。性起时,他便大摇大摆的走进高级酒店,找个妓女姐姐排泄一下。对于他来说,性欲澎湃的时候作不出诗。这样做也是为了更好的创作。这恰恰与许多艺术家相反。久而久之,他便结识了一位三十四岁的年轻妓女。有一天我表哥正在排泄的时候,那妓女搂着表哥的脖子附耳轻声说:我爱你。听到这句话,我表哥便立即停止了下半身的推进,把她勾在他颈上的手解开,很重的摔在床上。然后又穿上裤子准备走。妓女姐姐对我表哥的这一举动很惊讶,她说那三个字的本意是想进一步催情,没想到会适得其反。她侧着支起身子,两颗乳房在重力的作用下像军人一样很听话的向下看齐。她用尚未满足的声调柔声说道:怎么啦?我表哥说:你对我有了不轨的企图,我再也不来你这儿了。说完,提了裤子就走。妓女姐姐坐在床上猛捶脑袋,像是在悔恨弄砸了一笔交易。

我表哥没有雪莱式的流浪爱情。所以这就造成了他创作中的一大缺憾。也就是说,他写爱情诗不够纯正,还没我爷爷写得好。我爷爷曾经虽然年近古稀,却还坚持写爱情诗,而且写得还有滋有味。我爸爸曾告诫他:爸,这玩意儿是年轻人写的,您这么大把年纪就别凑合了。我爷爷反过来给了他一巴掌,骂道:你懂个屁!以后我爸爸就再也没有干涉了。我爷爷写了三大厚本爱情诗,像用来建造公共厕所的水泥砖头那么厚重,有些获过奖,有些没获主要是因为评委收了别人的黑钱,昧了良心不选我爷爷的这些作品了,害得他老人家在创作的高峰期饮恨而亡。我爷爷差点就成了一个学者,因为他还写过几本诗史论,但都只写了一半后就没了下文,所以他顶多只能算得个学监。

最遗憾的是我表哥一生没留下什么作品。主要是他作诗的方式不对。他在外面完全是靠灵感作诗的。灵感一来时,便拿出老式录音机开始记录,有时竟把放音键当成录音键按下去。所以一些空白带大部分还是空白。但让他再次回过头来想想刚刚念出的诗时,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的诗也就只在瞬间产生和存在。所以关于他的艺术成就也就是个谜了。后来,他把这个录音机送给了我,我当时还懒得要。可他硬要塞给我,说留个纪念,要我一辈子都记着他。因为他这辈子没什么朋友。我看着他那副诚恳的表情,就答应接收下来。后来不久,他就死了。

我曾把上面有关我表哥的叙述写进了我的课堂作文,语文老师说我记叙粗糙,语言粗痞,内容粗俗,所以只给了我59.9分的墨水分。这种阿巴公式的吝啬作风虽说是见怪不怪了,但在我身上还是第一次发生。我闹着不干,找校长帮忙。校长很严肃的批评了他,他才很不情愿的给了我60分。其实这不完全是他的错,我自己也应该负一些责任。因为他是新来的,我应该在事先告诉他我有个了不起的舅舅。这样,他就会很自觉的挨不到校长的批评了。

我们的地理老师,也就是那位身材娇好的好老师说:下次课我们去一趟埃及参观一下金字塔。我们几个条件好的欢呼雀跃。但一些条件差的同学却苦了眉头。原因很简单:没经费。我向他们建议:叫你们的家长卖肉去吧,我家还收购。其实我家这时已不再收了,我爸爸已变成了素食主义者。我只是附带着骗他们一下。他们听了,有的点头,有的摇头,我不知他们心里想的什么。总之,后来大家都去了。

我们是坐透明式飞毯去的。其实还有更高级的交通工具,那就是电波传输器。也就是先把人罩在一口锅形的分解器里,将人体转化为电子波,然后由电子振动器将电子波传出去,放到初级处理器,在初级处理器里输入要抵达的准确地点,再确定一下就可以在空气中以光速前进了。要抵达目的地时,在电子波结晶仪器的遥控下,这些人体电子波又自动恢复成人。而人在这一短暂的过程中是处于睡眠状态的。这种交通方式很轻便,不用担心恐怖主义的袭击。一般人用不起。我舅舅曾用过,那时,我爸爸眼巴巴的望着,羡慕得流口水。

现在该讲讲我们坐的那架飞毯了。它可以任意拓宽,也可以任意缩小。因此它携带很方便,可以叠好放进口袋里。它利用的能源是二氧化碳,这东西也可以随时取用,只要我们每个人哈口气或放个屁都用不完。我们乘上去的时候,每个人身上还喷了一层隐形粉。这样别人就看不见我们了。我们在空中飞行时,无意间还抓住了一只掉队的大雁。

那是一片沙漠地带,沙尘被风卷起,使每个景物都笼罩在无边的黄色中。几个阿拉伯人牵着几匹骆驼叮叮当当的从我们面前走过,并向我们投来异样的目光。他们又投来几个石头,我们就向他们投去几个易拉罐。这样算是招呼。而在我们背后巍然矗立的便是那谜一样的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我和膜女一组,争吵着要进去看看,但被好老师拦住了。她说:不要轻举妄动。要不然,你们会进了出不来的。而且还会中法老的魔咒。她还列举了一些死于魔咒的人。我不记得了。我不相信这些,并认为她有些封建迷信。但这也没办法,她有要我们迷信的权力。

我们一群人就在好老师的带领下,从从容容的围着这些金字塔观摩。金字塔从地面强劲的勃起,直立着将尖尖的顶角指向天空。它就这样坚持了几千年,没有半点因天长日久和风吹日晒而显出疲惫的色彩。我不得不佩服埃及人的博识。法老们的亡灵就放在里面,我们成为朝拜者。照相机的曝光灯在夕阳落下前不断的闪耀。

夜色在人最起劲的时候包抄过来。男同学拣来一些荒漠里的尸骨和旱柴,燃起了狂野的篝火。晚餐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的。我没带什么好吃的,就向膜女要了点人肉叉烧包,放在火上烤了一下,那股香味就立即勾引出了许多人的口水。我听到了那种咽口水的声音。我递给好老师一点,她没要。我就和膜女单独享用起来。其他同学向我们投来偷窥时才有的那种眼神——我知道,那是一种想得到却又得不到的心情。黄沙再次在风中舞动起来。我们都捂住了嘴、微闭了眼听之任之地等待它过去。那些篝火也飘带一般扭动起来,像从沙地里生出的饥饿的舌头。沙漠之狐在旷野呼号,像怀春者遭遇失败后的悲烈惨叫。夜色就在这种境界中颤抖。我也渐渐从中闻出了一种犯罪的气息。

好老师看我们坐着没事,便给我们讲故事听,讲一些埃及神话,什么拉神,伊希斯等等。我是听不懂。在浑然不觉间就落入了梦的影子里。当我再次醒来时,篝火已只在苟延残喘的燃着。膜女的微笑还粘贴在熟睡时分的脸上。我看见了。我肚子里有些东西硬是不畅。我以为是吃得太多了所引起的消化不良。我环顾四周,没有别人。我就将自己的身体梦游般移到了一处旱草边,解开裤子准备行事。令人惊奇的是有一个影子在我的前面突然闪动。我不相信这是鬼影。我是唯物主义者。或者说我是傻子,不知道害怕。那个影子向我移来,我也痴痴的等待着它的到来。我其实也不想揭开这个谜底。这样我就可以发挥我的脑力自由的想象它的面孔。可现实是它在向我这里不断的移动,我是回避不了的。

面纱,面纱。我认得那是伊斯兰人特钟情的包装。影子朝我扑过来,我无力的身体就被它掀倒。我和它一起倒在了沙子里。它摸索着和我进行麻木的性交。我的身体彻底的陷进去了。沙子已覆盖了我的周身,还有它。我似乎只留出了两个鼻孔在外面,进行必要的呼吸。我走进了一片沼泽。是沼泽。那种腐烂的气味我都闻了出来。我的双腿在下沉,慢慢的从脚到膝,再到我的大腿,我看到我卷起的裤管也一点点被淤泥浸染。我的腿有一种拔不出来的痛苦。沼泽地的两旁是凹形的坡地。有青青的绿草覆盖着。几棵我叫不出名的枯树支撑着昏暗的天。好几十头小老虎在这快草坡上埋头吃着草。大部分是这样的安分。但有两头呲牙咧嘴的朝我望着,我知道它们的心里想着我的肉。膜女在堤上双手合在嘴边向我喊,具体的喊了些什么我已听不清了。我只想着这些老虎为什么不对她动心。我奇迹般的爬上堤时,还好,两只小老虎只咬伤了我的小腿,而且也不是很严重。我还能支撑着身体走路。我来到管理这些老虎的人那里,找他们评理,,或者说是找他们索赔。

我把带着伤口的小腿晾出来给那个男人看,他很不耐烦。我说:你们是怎么看管老虎的?老虎伤人了你们到底该不该负责?他不耐烦的说:嘿,小子,你别想在这里骗吃骗喝,我们这里的老虎是吃素的,哪会伤人呢!说完,硬是把我从管理站里推了出来。而此时膜女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她到了关键时刻总是喜欢跑掉。

我从梦一般的不自觉的享受中醒来时,周围黑暗的空间已经被缓缓爬上来的月亮照得蒙蒙胧胧。在那影子整理自己的余潮的空隙,我机灵的掀开那层面纱。一张熟悉的面孔马上就露了出来。不管怎样,我是彻底的被这个熟悉的黑影强奸了。我的第一次就是被迫和一个黑影完成的。这种巧合,恰恰是也是我做男人的开始。虽然可以说我是个傻子,但只要是人,都应该有做人的权力。人在最无奈的时候,也就只有这么一点低级的权力了。但决不能无能。

我再说一遍,我从来都是被迫的。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4-6 23:39:19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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