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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写这样一篇文章,缘于近来陆陆续续读了好几本有关中国知识分子的书,特别是读了谢泳的《没有安排好的道路》之后,一些模糊而杂乱的思绪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因此有了兴致,想要来发表一点自己的意见。
什么才叫“好的知识分子”呢?这其实是个很难下的定义。
不同的社会,不同的时代,乃至于不同个性的人大概对此都各有各的看法和标准。譬如蒋介石时代和毛泽东时代的标准肯定是不同的,胡适,鲁迅,郭沫若也定然对此各有界定,尽管他们都是同一时代的人。
那么有没有一种简单而通俗的标准,来评定鉴别“好”的知识分子呢?如果抛开所谓的政治标准,我想还是有的。
好的知识分子,个人以为首先还是应从他著述的文风上体现出来,毕竟,绝大部分知识分子是要通过文章来体现个人价值的。这就像剑客须从剑术上分出高低一样,最是简单明了。况且,我们素来有文如其人的说法。
在《学术著作的文风》一文中,看谢泳这样写道:
“学术著作的文风,是最能见出学者所处的时代的政治和文化精神的....重建学术规范等难处,其实是一个文风的问题”
“不说胡适他们了,钱钟书,费孝通那一带也是从外面回来的,在外面也是大师的学生,可回到中国来,无论做什么研究,写文章都是以明白简洁为目的,他们的文章是让人看的。”
“过去学者的文章多数能作为散文来读,今天学者的专著已很少有这种特质了,这不是一个习惯的问题,而是一个时代精神在学术上的体现。凡是对一门学问真正有了解的人,总是可以把生奥的东西说明白,也就是说,凡那些说不明白的人,多数是不大会的。只有会的人,才能说得少,才能说得好”
“坏文风,都是由大而空引出的。现在很多学术著作的叙述方式是很成问题,为了大而长,他们不得不说很多废话,这是坏学者的习惯,好学者都是一上来说要害,从不废话。”
每一句读来都很平实,都很明白,正是好文风的体现。我喜欢读谢泳的文章,是和他这种好的文风分不开的。
当然,好的文风除了这里提到的简洁明白的语言之外,个人以为还应该读来有趣味――即有一种内在而微妙的韵律贯穿始终,从而使读者在精神上得到一种愉悦的享受。因为只有这样的文章读起来才会流畅,才会吸引人,才不会枯燥如嚼蜡。
毕竟,我们写文章的目的是要给别人看的,写得简洁,明白,趣味一点不是更易被读者接受和传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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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好的知识分子须得有些自由主义的传统,这种传统虽然被我们冷落压制了几十年,如今看起来却正是培养好知识分子的最佳养料和基质。
当然,“主义”两个字最易引起误会的,按谢泳文章中的说法,这实际上是指“自由胸怀的陶养”,乃是一种态度,或曰风格。即治学.观物.与对人的态度或性情,亦可说是一种精神。在《我们有没有自由主义传统》一文中谢泳有这样一段话,说得非常的好:
“...我认为自由主义是一个好东西,是因为我从许多历史事实中发现这套东西第一合乎常识,第二合乎人情,没有什么神秘的。比如它认为要容纳异己,我以为这就比不容纳好;它认为要市场经济,我以为就比计划经济好;它认为民主比独裁好,我也觉得这是一个好想法,还有人独立就比依附好,等等。自由主义其实就是一种生活方式,他让自己生活,也让别人生活,它是说理的,它是商量的,它是温和的,他想让人多一点自由,多一点随便说话的地方。我是认同自由主义的,因为我觉得如果我们大家都能按它的规则来为人处事,我们的事情就好办一点...”
应该承认,这正是好的知识分子的政治理想和文化精神的体现,也是他们的安身立命之本,至少,我个人是这么认为的。当然,现实中有的人不喜欢,不认同这种“自由主义”,那是可以理解的,也是他的自由。但偏偏有些所谓的“革命同志”要以抡棒子,扣帽子的极端方式来打击,甚至毁掉这种自由主义,就很难叫人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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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好的知识分子是那种愿意拿所学的知识来回报和贡献社会,是乐意走出象牙塔来做一些有益民众国家的事业的。这同儒家所提倡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一脉相承,我想在去掉其封建的成份之外,未尝不可以作为衡量好知识分子的标准之一。
那么这样的知识分子最好做什么事呢?
谢泳以为最好做这样三件事:一是办大学,二是办出版社,三是办报纸。我想不妨加上一件,那就是竭力提倡“好人政府”并在此基础上积极参政从政。
为什么要这样提呢?其实道理很简单,如果没有一个自由民主,宪政的“好人政府”以上的三件事根本就无从做起,或者说做了也不过是徒有其表而已,与真正理想中的事业早就似是而非,相隔万里了。再者说,有理想,有良知,有才干的好人不去参政从政,难道把那些位置全让给庸人或者说坏人吗?
所以好的知识分子应当积极从政,并竭力创建“好人政府”这该是当仁不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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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我们不妨以胡适和鲁迅作为样本, 对他们的异同做个有趣的比较。
他们两个人的文章我都看过,从个人来讲,我是比较喜欢胡适一些,当然了,这只是一种个人的喜好,是不好以此为评定他们的标准的。
而我想做的一个比较,便是相对于我们当前这个现实社会,以他们两个的行事和风格,谁会更有利于社会的进步和发展呢?
以鲁迅先生疾恶如仇的个性来说,针对当前社会的诸多问题,我想他大概还是会一如既往的投掷以“匕首”和“标枪”。不过面对目前依然严格的新闻检查制度,他的文章大概会十投九不中,最多有一两篇刊登在《南方周末》和《21世纪环球报道》上面(不知道会不会引起停刊的危险),更多的文章,恐怕只有发表在网上,做一个超龄的“愤青”。
无可否认,鲁迅一类的文章,写起来读起来都是痛快淋漓的,因为它有一种直指对方弱处,毫不留情痛打落水狗的雷霆万钧之势,毛泽东说它是“战斗的檄文”,言之有理。只是这样的文章对于我们社会的进步和改造到底有多大的益处呢?我看是值得怀疑的。一般来说,这样的文章是破坏性大而建设性不足,一旦把握不好,还很容易过多的掺杂进个人情绪,对事对物难以做到持平之论,历史中这样的教训很多,也很值得我们深思。
再来看看胡适,他的文章和为人都是理性的平和的,却又是保持个性独立的。对于社会和政府,他也不是一味的批评和指责,而是要负起一个公民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以个人最大的努力,参与改良和建设。不过他这样的做法,在很多时候是容易引起激进的“革命者”误会的,即使是在今天大概也不例外。
我并不排斥鲁迅,但是更赞同胡适的做法。也许对于一个尚不完美的社会,出现一些批评的文章固然不坏,但在批评之余,更多一些建设性,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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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的感想大都是近来读书引发的,其实并无新意,全是胡适他们那一派自由主义学者当年提倡的,温故知新才发觉正是我们今天的需要,所以不客气就拿来了,希望与同道朋友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