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离开,你曾低低地挽留
2001年,2002年,韩留在无数城市间穿梭游荡。北京、大连、西安、敦煌、吐鲁番、乌鲁木齐、库尔勒、阿克苏、和田……
两年里,她像流动的自由分子,塔克拉玛干金黄炙热的沙砾曾将她的身体掩盖,她也曾跟着野骆驼整日整日地走,反复留连在那些远离费林的疆域里。在这之前的长长岁月,她总是梦到自己一个人在走,走在世界的尽头,那里是岑寂的戈壁,天底下飘着漫天漫地的雪花,冥冥中有苍凉的叹息,像自己的声音。因为这个久远而缠绕的梦境,成年之后她一路追寻了过去,义无反顾地走。离开时,费林低低地挽留过她,用南方男子温润的言辞。可她坚定地说,一定要走。几天后,独自收拾行李,走了。
2002年的11月,她停留在洛阳。第一个下雪的日子里,有个在河南大学教书的男人请韩留吃火锅。斯文、敦厚的男人,相处在一起,显得不温不火。那个男人说,南方的孩子小时候看到下雪,总是兴奋得不行。后来到了北方,年年都下雪,又是悲伤的,因为心里想着的是南方温暖明媚的阳光。
韩留一时听得恍惚起来,看着窗外落下去的雪片,排山倒海地想上次看雪时,究竟是谁在自己身边,在哪个城市。回忆里没有时间地点,除了费林眸光冷冷的凝视之外,一切都映成空白。她看着对面火锅边上坐着的男人,想他了。
午夜,等在回忆的樱桃树下
司机问,是不是这儿?韩留这才从回忆里醒过来,探头出去看,果然是那个小区的模样。谢了司机下车,站在门口,一些久远的回忆纷纷立起。她还记得费林那幢楼左侧草圃里种着一棵樱桃树,费林曾经抱怨说,从来没见结过樱桃。还有,费林家里那个水晶玻璃的鱼缸,里边有她送给费林的巴西小彩龟,那年很流行这样的宠物,笨头笨脑的模样。
55幢,2单元,201。韩留站在那扇熟悉的窗子下时,感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屋里没有灯光,她跑上去敲门,心跳得跌跌撞撞,想象着费林见到她的吃惊样子。门铃按了很久,没有动静。
韩留只好把包搬到201的门口,坐在台阶上等。等了一阵,闻到隔壁不知炖什么东西的香气,才感觉饿得要死。快12:00了,她跺跺脚,有点恼恨。费林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继续等。她把头搁在膝盖上,想象着等会儿费林来了,要拽拽地跟他说,她想吃奎元馆的面,要吃热的现做的,理由是她两年都没有吃到了,再不吃她都忘记奎元馆的面长什么样了。然后费林就会一脸心疼、不辞辛苦地带她去大搓一顿。
凌晨1点。韩留冷得抱住胳膊打颤,寒流仿佛在顷刻间灌满每一个角落,楼梯变得冰冷,灯光一点点在夜色里消退。打了几个喷嚏,她继续想,说不定费林在加班呢,或者已经在路上了。等他来了以后,她要好好洗个热水澡,吃碗面,然后霸住他的床好好睡个觉。
凌晨3点,我们尴尬相遇
凌晨3点。楼下突然有了动静,韩留睁开眼就看到了费林。穿黑色风衣的高大男子站在楼梯口处愣愣地看着她,胳膊里挽着另一个穿红色毛衣的女子。
气氛突然很尴尬。这是她唯一没有想到过的场景。总是以为,以为费林应该是独自一个人的,像从前,从前许许多多的日夜,他的身边,只有她一个。
她站起来,移开挡在门前的包,讷讷地说不出话。费林深深地看她一眼,说,你回来了?然后就让她帮忙扶着怀里的女子,说是喝醉了,他掏钥匙开门,搞得防盗门砰砰地响。直觉告诉她,费林惊讶之后的眼神陌生了许多。那女子红着双颊,满脸酒意,化很浓的妆,红色毛衣的开领很低,低得让韩留不小心扫过都脸红心跳。
费林拧开灯,亮起的灯光刺得韩留一阵发愣。她不由自主地就扫视了一圈屋子。布置已经改变了太多模样,那个水晶玻璃鱼缸也早已消失。她敛住气,帮费林扶着那陌生女子睡到沙发上。他没有解释她的身份,她也没问,只是突然地想走,离开这儿。原来,已经是陌生人的家了。她却傻傻地以为一切都没有改变。
韩留笑着说,来看看你,马上就得走。费林不答话,只说你等着,转身进了厨房拧开火,打起鸡蛋。韩留大声说:“我得走了。”
费林在一阵锅铲敲击的声音中模糊不清地回答,两年了,才回来,怎么能说走就走?
韩留愣愣地在客厅站了一阵,探头到厨房,才发现他在烧面。水开了,腾腾冒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眼睛。费林背对着她说,怎么回来也不打个招呼?
韩留无声地一笑,说:“不习惯。两年都没用过手提电话了。”
费林端了面出来,“吃吧,别饿坏了。”韩留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面,目光复杂。费林把筷子塞到她手里,刚想说什么,沙发上的女子响响地翻了个身,模糊不清地喊了一句:“费林,过来嘛。”站在地上的两个人同时变了脸色。
有你的温暖在掌心,我可以不停地走
韩留再也挤不出笑容,抓起包说,我走了。费林仿佛想伸手拉住她,不知怎么就没有拉住。韩留冲到楼下的时候,费林站在楼梯口喊:“留留!”韩留没有回头,眼泪却掉下了。这是自始至终,唯一熟悉的属于从前的费林的一句话。从前他总是甜蜜而懊恼地叫:留留,留留。搞得他家的阿姨伯父以为他遛小狗:遛遛,遛遛……那时,韩留会故意用奇奇怪怪的量词对费林说话,费林你这根人,快给我拿那砣书!
两年的旅途,韩留偶尔给费林打电话,说些旅途上开心好玩的事,风霜劳顿都藏在电话线之后的面孔上。可新疆广大的地域里电话亭总是少得可怜。有时候几天都遇不到人烟,不说一句话,走,不停地走。就在三个月以前,她给他电话,还在吐鲁番那头笑嘻嘻地啃葡萄,告诉他说,暂时还不想回来。费林总是不忘叮嘱她:小心路遇匪徒,劫财劫色……她始终捏着那百分之一的温暖在掌心,穿过一个又一个地方。想不到,最终还是要还到费林给予的手里。
在小区门口,费林从后边追出来说,留留你不要这样。韩留回过头看着费林的眼睛说回去吧,我很好,真的,相信我。我只是回来看看而已,没有什么的,真的……
结束时,我开始学会遗忘
12月9日是韩留的生日,25岁。25年,一直让生命在光阴的边缘颠覆,辗转,甚至流离失所。也许,两年前离开明媚杭州的时候,她的姿势就已经是决绝的了。虽然,曾经和费林在大雨滂沱的苏堤上,光着脚跑过笑过,也曾在灯火阑珊的茶馆里,说过缠绵的情话。
一切都过去了。
浙大校园里有高高的香樟树,韩留在生日的早晨坐在长排的树下扬着脸,看冬日从树冠中洒落下的阳光,厚重而温暖。来来往往的学生骑着自行车叮叮铃铃,很有生气的样子。有个英俊的外国青年走过来跟她说话,硬而生涩的普通话,怪怪的发音让她拼命想笑,却不得不竭力忍住。
晚上,韩留在登上去庐山的列车时,想起曾经不知是谁说过:当走向世界尽头的时候,要像茧一样,开始学着过遗忘的生活,等着某一天醒来之后,化蝶。
工作之后
我就没有喜庆在看这样缠绵的东西了
不过到是
有机会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