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文化和西方传统文化最明显或者最突出的差异有两点或者说这两点很难在西方文化找出类似的思想,那就是“天人合一”和道家的“无为”思想。自由主义者认为新左派将“天人合一”的思想解释为生态伦理或自然保护哲学是曲 意解释,他们认为天人合一的天仅仅是一种人格神的化身。而“无为”就是停止对物质和精神文明的追求,是消极的等待。其实与其说新左派的解释是歪曲,倒不如说是割裂天人合一思想的含义而真正歪曲天人合一倒是自由主义者,他们站在西方人天对立二元哲学思辩的基础上来看中国天人合一的一元思想文化。同样犯了他批评人家的错误,那就是字言片语曲意解释。如果天人合一的天仅仅是人格神,合一仅仅是神对人的影响和支配,那和基督教上帝对人类的权威有什么区别?而无论从那方面理解所谓的合一都是一种相互位一体彼此依赖和影响。
应该指明的是“天人合一”的天并不象自由主义者理解的那样仅仅是人格神的化身,如在《易经》“天行建,君子自强不息”的天,《道德经》中“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天,《泰誓》中,“天矜于民,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在《尚书·皋陶谟》中说“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等这类中国传统文化最重要的经典中反复强调天非上帝之天。早在西周初年,中国就出现了这种天人合一思想而且是当时人的共识即“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尚书·蔡仲之命》),这也是以后儒家论述天人合一的一个中心命题。当然中国文化中也有关于人与“天”对立的思想,那就是提出“人定胜天”的荀子。但荀子的这种思想也是建立在顺自然而不违天时--天人相合一的互为一体的一元思想观基础之上的而非西方那种人天完全割裂对立的二元论基础之上的。所以,他在提出“天有其时,地有其财,人有其治,夫是之谓能参”的结论之前是这样来分析的:
“不为而成,不求而得,夫是之谓天职。如是者,虽深,其人不加虑焉;虽大,不加能焉;虽精,不加察焉。夫是之谓不与天争职。”〔28〕
而紧接着“夫是之谓能参”后,则又再强调说:
“舍其所以参而愿其所参,则惑矣。列星随旋,日月递照,四时代御,阴阳大化,风雨博施。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这里一连串的“天”字,都是强调其为“自然”之意。荀子认为,人只有顺其自然,才会懂得什么应当去做,什么不应当去做,才能掌握天时地财,利用万物。
再看近年来道家自然无为思想总是被理解成是一种消极被动、因循等待的思想,这显然是由于西方二远论影响,无从体会这种一元哲学的真正含义而只能从字面意思的理解。其实,《老子》道家顺自然而不敢为(无为)的思想,的真正含义是积极合理的,这在以后的道家著作中有着充分的展开。如在实行无为而治而达盛世的汉代有道家《淮南子》一书,对道家的无为思想进行了明确地论述。如说:
“无为者,非谓其凝滞而不动也,以其言莫从己出也。”〔24〕
“所谓无为者,不先物为也;所谓无不为者,因物之所为也。所谓无治者,不易自然也;所谓无不治者,因物之相然也。”〔25〕
“若吾所谓无为者,私志不得入公道,嗜欲不得枉正术。循理而举事,因资而立功,推自然之势,而曲故不得容者。故事成而身不伐,功立而名弗有,非谓其感而不应,攻而不动者也。”〔26〕
这三段话从不同角度阐述了了道家自然无为思想并不是什么消极被动、因循等待,而是通过排除自我主观、私意而主动地去因势利导,即所谓“循理”“因资”地去举事立功。这也就是老庄的理想所谓无为而之所以能达无不为之妙用!显然道家的这种无为而无不为的思想依赖于天人合一,相互为一体的思维模式的基础之上才能体会这种以退为进,曲成万物的柔性哲学之妙用。如果用西方哲学思维——更多的是强调一种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对立和冲突(正是这种根源于彼此利益冲突的哲学所以演化出来相互制约的法制)——的二元对立的理念基础出发是很难理解其无为而无不为的因势利导柔性哲学!所以那种认为在世界性竞争和利益冲突中,中国传统文化只能引导中国走向单方面继续尊奉和睦忍让哲学,以所谓奉献和忍让促使全球文明成为可能的看法是一种曲解。
中国需要学习现代西方的人权民主,但到底怎样学习呢?一个历史悠久国家真正需要走入人权民主的时代,必须在本国具有积极合理的文化传统基础上,来融合西方的现代优秀理念。这样在人们的思维理念深处上才能更快更好地融合和发展现代文化正所谓扫旧立新。而中国恰恰相反,不是对所谓传统弊端攻击不足,而是从五四运动开始不分良莠统统彻底打倒。这种做法留下的结果是导致自由民主喊了几十年反而越喊越远,根本成了表皮文章,无法真正进入人们的思维之根!任何一种文化都有其优点和伴随着优点而来的一定弊端,例如儒家的“仁者爱人”虽然可能是阶级论所谓专制时代缓和阶级矛盾的工具,同样也是民主时代和一切人类时代最基本的人道主义和人性精神 。所以法国启蒙运动的领袖和导师伏尔泰极力赞扬中国文化尤其是儒家学说的真正价值,认为“中国文人的宗教(指儒学)是令人钦佩的。他们没有任何迷信和荒谬的传说,也没有悔辱理性和曲解自然。”伏尔泰认为儒学是最好最合人类理性的哲学,著名学者李约瑟博士也曾经断言:中国传统文化中保存着“内在而未诞生的最充分意义上的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