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代 http://www.onefeel.net/bbs

湖南一师校友论坛是一师学子的网上家园。
共43 条记录, 每页显示 10 条, 页签: [1] [2] [3][4][5]

11楼
小妖精蓝儿 发表于:2005/4/15 15:13:01

呵呵``````

后面的更疼痛`````

其实一本书````不应该读到最后```

12楼
单纯猫猫 发表于:2005/4/15 20:45:25
以下是引用魔方在2005-4-15 12:22:55的发言:

我看完了

快快~~~~~~~~~~

下面的~~~~~~~~~~~~~~~~~~

别人没贴了 - -

能怪我么

13楼
单纯猫猫 发表于:2005/4/15 20:47:59

好了

找到了..继续发

14楼
单纯猫猫 发表于:2005/4/15 20:58:45

第八章 你走得有多远

我写了很多很多的字

那些字变成一只只的猫

我抱着它们偷偷跑出去晒太阳

听到你一声一声地唤我归家

  可是当我回来

  你却走了

  在岁月的轮回里

  我们总是这样遗憾地擦肩而过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奶奶走了。

  脑溢血。

生命的结束是如此的快而残酷。就在清晨的时候,奶奶还在阳台的摇椅上晒着太阳眯着眼睛问暴暴蓝:“考不上怎么办啊?”

  “我能养活自己,还有你。”暴暴蓝伏在阳台上,看着天说,“你放心。”

  奶奶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阳光照着她花白的鬓角,她软声软语不急不缓地说:“孩子,不怪你,要怪就怪你不懂事的爹妈。”

  六月的天已经热得可以,奶奶穿了一件暗蓝色的布褂子,神情安然。那时候暴暴蓝很想走上前去摸摸她的头发,或者,抱抱她。但是她最终没有,她只是在心里对自己说:说什么也要让这个和自己相依为命十几年的人过上好日子。

  但是,她忽然走了。

  说走就走了。

  人们发现她的内衣口袋里装着一个存折,上面有五万块,存款人姓名那一栏写的是暴暴蓝的名字:倪幸。

  姑姑百般不情愿地把这张存折递给暴暴蓝的时候,那两个字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没有伸手去接,她知道,那是奶奶所有的养老金,这么多年来,她孜孜不倦地存钱,好吃的东西舍不得吃,一件新衣服也舍不得买,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下这笔财富。

  还记得,暴暴蓝每次拿了数目可观的稿费,会分一半给奶奶,奶奶拿着钱,晃到电脑面前,不相信地问:“就你整天打这些字,可以换成钱?”

  “可不?”暴暴蓝得意地说。

  “怪了。”奶奶摇着头捏着钱离去。晚餐的桌上会多出两样暴暴蓝喜欢的菜来,祖孙俩默默地吃完,再默默地去做自己的事。

  她们彼此之间并不是有太多的话题,但爱却是坚实而真实地存在,只不过从来都不说而已。

  五万块的存折,足矣说明这一点。

  奶奶有很多的后代,可是她只有这惟一的五万块。

  她把它留给了暴暴蓝。

  “考不上怎么办啊?”空气里仿佛一直回荡着奶奶担心的极富穿透力的声音。暴暴蓝把耳朵捂起来也躲不掉,于是只好跳到床上用毛巾被把自己裹起来。她很想知道奶奶走的时候心里有没有遗憾,如果那天她走上前去抱了她,她会不会因此而走得快乐一点。其实有很多很多的日子,她一直在埋怨奶奶,埋怨她做的菜不够咸,埋怨她晚上不想让她上网就悄悄地拉掉电闸,埋怨她不让她穿稍显新潮的衣服,埋怨她一旦数落起爸爸妈妈来不到一个小时绝不罢休……

  如今,这些埋怨统统都不在了。

  和她一起消失,消失得那么毅然决然消失得不留一丝的痕迹。

  暴暴蓝却宁愿她还活着,哪怕是天天听她唠叨和责备,也绝不还口任劳任怨。

  “你怎么办呢?”妈妈把毛巾被的一角掀开后问她,“这房子要卖掉,你是住我那里去还是住你爸爸那里去?”

  “我哪里也不去,这里谁也不许卖!”暴暴蓝坚决地说。

  妈妈压低声音:“这房子是奶奶的遗产,卖了是要大家分的,你说不卖就不卖?你姑姑和姑父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谁也不许卖!”暴暴蓝冲着外面喊道,“大不了你们把我的五万块拿走,把房子给我留下来!”

  “你傻了还是什么的!”妈妈一把捂住她的嘴,“这破房子还不一定能卖到五万块呢,别瞎嚷嚷!”

  正说着呢姑姑进来了,她把手里的存折再次往暴暴蓝面前一递说:“你是孙女,我们阿磊是孙子,可是你瞧瞧,你奶奶对你多偏心!”

  妈妈连忙把存折一把扯过来说:“她老人家心疼我们家小幸,这可是她自己自愿的事儿,又没哪个逼她!”

“这房子……”姑姑抱着手臂看看四周说,“我看还是赶快处理了吧,破成这样,晚些怕是更卖不到好价钱了。”

  “你滚!”暴暴蓝从床上跳起来,指着姑姑骂。

  “你说什么?”姑姑尖叫起来,“你这丫头有什么权利跟我这样说话?”

“就凭我是奶奶的孙女,就凭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暴暴蓝奔到外屋,操起门后的一根长木棍子,对着一屋子的人声嘶力竭地喊:“滚,都给我滚,谁不滚我打他滚出去!”

  “倪幸你发什么疯?”爸爸正在和姑父商量着什么,见状连忙起身要来夺她手里的东西。妈妈七岁的儿子吓得一溜烟躲进了里屋,而姑父的儿子十四岁的小磊则嘴里嚼着口香糖,用一种不屑的看笑话的眼神盯着暴暴蓝。

  正找不到人出气,暴暴蓝一棍子当机立断就敲到了他的头上。

  他躲闪不及,抱着头蹲到地上嗷嗷地叫起来。暴暴蓝不罢休还要打,被爸爸和姑父一人拉住一只手硬生生地拖住了。

  棍子哐当掉到了地上。

  “放开我!”暴暴蓝上身动弹不得,只好一面叫一面拼命地蹬着双腿。爸爸恼羞成怒,对着她“啪”地就挥了一耳光:“叫你别发疯!”

  小磊哈哈大笑。

  那一刻,世界对暴暴蓝是静止的,只有小磊的笑声,穿透静止带着耻辱和绝望在狭小的空间来回飞行。

  暴暴蓝捂住脸屈辱地想:这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十几年来对她没有尽过父亲的义务,打起来的时候却是毫不含糊。

  “你打她干什么?”母亲尖叫着扑上来和父亲撕打到一块儿,“你这个臭没本事的,除了打女儿你还能做什么?”

  “你喊什么喊!我不仅打她我还要打你!”父亲瞪着血红的眼睛。

  姑姑和姑父走上前,装模作样地拉架。

  一片混乱中暴暴蓝反而镇定下来,她走到里屋,拿起自己的背包,拿上五万块钱的存折,溜出了家门。

  这是高考结束后的第五天,奶奶尸骨未寒,她们曾经相依为命的小小疆土,眼看着就要被无情地吞噬。

  十八岁的暴暴蓝,无力回天。

  手机里忽然传来短消息的提示音,是优诺。她说:“亲爱的,好多天不见你,很挂念。不管考得如何,都过去了,记得要快乐。”

  暴暴蓝是好多天没上网了。优诺是多么关心朋友惦记朋友的好女孩,她一定以为暴暴蓝是因为考得不好而心情坏透了才不上网的缘故。其实考试对于暴暴蓝来说真的无所谓,她在考试的前一天就跟黄乐说了:“高考,滚他妈的蛋!”

  不过她还是参加了高考,只是一种形式而已。读了十几年的书,这一关总是要过的,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让奶奶伤心。

  可是现在,世界上最疼她的那个人已经去了,暴暴蓝就再也无所谓了,真的无所谓了。

  “我没事。”暴暴蓝给优诺回,“我只是有点累。”

  也许是觉得发短消息说不清楚,优诺干脆把电话打了过来:“喂,好多天不上网,是不是故意要让我们想念你啊。”

  “优诺。”暴暴蓝有些感动地说,“我怀疑你是天使,你怎么总是在我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出现呢?”

  “又怎么了?别吓我咯。”优诺轻快地说,“猜猜我跟谁在一起?”话音刚落就有人把电话抢了过去,声音懒懒地说:“暴暴蓝,你写的小说怎么样了,网上也不贴结局,有没有敬业精神啊?”

  是七七。

  这是暴暴蓝第一次听到七七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有一种别样的亲切感。隔着电话,这个女孩忽然和她笔下的“七七”奇妙地融合,变得生动而有质感。

  暴暴蓝想:其实我们真的是互相需要的。

  这一切多像优诺网站里的一句话:我们都是单翅膀的天使,只有拥抱着,才可以飞翔。

  “我写完了。”暴暴蓝对七七说,“等我可以上网了,就发给你看。”

顺便问一下,你有没有让我死啊。”七七在那边咯咯地笑。

  “死了。”暴暴蓝说。

  “哦啊。”七七说,“怎么死的啊,一定要记得让我吃安眠药比较不痛啊。”

“你看了稿子就会知道了。”暴暴蓝说,“七七我现在不能跟你讲了,我还有事情要做,先跟你们说再见哦。”

  “再见哦再见哦。”七七很干脆地挂掉了电话。

  暴暴蓝把手机收起来,她想要去做的事是一件其实已经想了很久但一直没有勇气去做的事,那就是——去找涂鸦。

  无数无数的七十二个小时过去了,暴暴蓝终于下定决心要去找涂鸦。虽然早就知道是注定要分离的结局,但此时此刻,如果不算上鞭长莫及的优诺和七七。应该说除了涂鸦,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让自己安宁。

  又或者,是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回去找他的理由?

  不管了不管了!

  下定决心后,暴暴蓝拨了涂鸦的电话,可是他关机。

  到了他的宿舍,没人。

  于是只好去了美院。这是一个曾经熟门熟路的地方,那时候暴暴蓝曾经多次穿过校园到画室去找涂鸦或者在校门口啃着一串蘸满辣酱的臭豆腐等他出来,让他把自己轻轻一搂,口无遮掩地说:“小暴呃,暴饮暴食会短命呃。”

  小暴呃。

  好像好久好久,都没有人这么叫过她。

  这时早该放学了,涂鸦没出来。暴暴蓝保持着一个姿势,有些固执地等着。

  黄昏,六月的风吹过没有声音,只看到经过的女生的裙摆悠悠地扬起。那女生背着画夹,有让暴暴蓝嫉妒的高挑的身材和一头顺直的长发。暴暴蓝总是穿着脏脏的牛仔裤,吃完了东西双手就在裤子上用力地擦。她也总是弄不好自己的头发,它们干燥凌乱,无论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来洗用什么高级的梳子来梳都无济于事。这么多年来它们就这么顽固地不可收拾地乱着,让暴暴蓝一想到它就心灰意冷。

  终于看到涂鸦。

  他一个人,也穿着很脏的牛仔裤,也是很乱的头发,从校门口低着头晃出来。暴暴蓝没有喊他,而是走到他面前去,低着头挡住了他的去路。

  “怎么,你还没死?”过了一会儿,她听到涂鸦不以为然的声音。

  “我没死。”暴暴蓝说,“我奶奶死了。”

  “什么?”涂鸦没有听清楚。

  “我奶奶她死了!”暴暴蓝抬起头来冲着涂鸦喊,这时候的她,已经是满脸满脸不可控制的泪水。

  “啊啊。”涂鸦这回听清了,他伸出手来拥抱她。然后他说:“小暴同志,TNND你别哭啊,你哭得我都没辙了。”

  涂鸦抱她抱得很紧,那是暴暴蓝想念已久的味道,属于涂鸦的特别的味道。有时候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地抽一根烟,在寂寞的深夜对着冰冷的电脑拼命敲字的时候,这种味道就会不讲道理地侵袭自己,它总是以绝不罢休的姿态穿过回忆的隙缝如针一样地插进你的鼻孔,怎么躲也躲不掉。

  “走吧走吧。”涂鸦说,“让我好好安慰安慰你。”

  好久不来,涂鸦的出租屋出乎暴暴蓝意料之外的干净,墙上居然还贴了一张萧亚轩的照片,巨幅的,这是暴暴蓝比较喜欢的一个歌手,她有涂得红红的极富性格的嘴唇,用独特的女中音唱让人心痛的快歌和慢歌。

  见暴暴蓝盯着它看,涂鸦跳上床一把撕掉了它,墙后面露出来的是一幅画,不用想就知道那是涂鸦的手笔,画上是两个正在接吻的男女,有夸张的表情和动作。

  “哈哈哈。一时兴起乱画的,有点色,所以遮起来。”

  “涂鸦你要死啊!”暴暴蓝追着他就打。

  涂鸦一把抓住她的手,笑笑地说:“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你还没有学会温柔呢?”

  涂鸦的力气很大,他的脸慢慢地俯了过来,在这张脸被无限的放大后,他吻住了暴暴蓝的唇。起初是轻轻的,然后他变得很粗暴,像是要把暴暴蓝整个吞没一般。暴暴蓝用力地抓住涂鸦的背,她快要窒息了,眼前全是星星。她很想推开他,可是没有力气。就这样,涂鸦把她一把推倒在床上。

“一颗,两颗,三颗……”涂鸦压在她的身上,轻喘着气说,“你的衣服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扣子?”

  “我奶奶死了。”暴暴蓝睁大眼睛,气若游丝地说。

  “人都是要死的。”涂鸦把暴暴蓝的头掰正了,看着她的眼睛哑着嗓子说,“有一天我们也要死,所以,要及时享乐”

涂鸦的眼睛真是好看,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深邃迷人。暴暴蓝昏头昏脑地问:“这些日子,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呢?”

  涂鸦不答,而此时,暴暴蓝的衬衫已经被他解了开来,他的手掌探进去,放在暴暴蓝的小腹上,那天天握画笔的手掌带着有摩挲感的冰凉的温暖,然后,游走。

  然后,他叹息说:“小暴,你真瘦得不可开交。”

  房门就是在这时候被打开的。开门的人是西西,她拎着一大袋子的食物站在门口,看着正躺在床上的暴暴蓝和涂鸦,像化石一样一动不动。

  暴暴蓝慌乱地坐直了整理衣服。

  涂鸦气急败坏地呵斥西西说:“同志,进屋要敲门,你妈妈从小没有教过你吗?”

  西西一语不发,而是顺手拉亮了房间里的灯。那灯泡是一百瓦的,把整个房间照得亮堂堂,也照亮了她自己。暴暴蓝很快就发现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面皮薄的小姑娘,看样子她并不怕涂鸦,她看着涂鸦的眼神里充满了“捉奸在床”的愤怒和指责。

  最重要的是,她有这里的钥匙。暴暴蓝和涂鸦最亲密那会儿,也没有拥有过这种特权。

  “看完没有?”涂鸦问西西说,“你他妈要是看完了出门的时候请顺手带上门,我们还要继续呢!”

  西西不动,胸脯上下起伏。

  动的是暴暴蓝,她下了床,背好包,出门。

  身后传来西西的尖叫和一声巨响,如果没有猜错,是涂鸦踢翻了床头装着很多画的那只大木桶。

  她以为,涂鸦不会来追她。可是她竟然猜错了,下楼后没走出多远,身后传来了涂鸦喊她的声音,他说:“喂!喂喂!”

  暴暴蓝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涂鸦追上来说:“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暴暴蓝看着路边一只很脏的垃圾箱说。

  “其实,我跟她也没什么。”涂鸦说,“又其实,我天天都去那个网站……”

  “涂鸦。”暴暴蓝转过头去看着涂鸦俊美的脸,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缘分已尽。”

  涂鸦不耐烦地说:“你他妈能不能不要净整这些玄的?”

  “就算是吧。”暴暴蓝说,“不过你不懂也没关系,因为没有必要懂了。”

  “切,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我白痴。行了吧?”暴暴蓝说。

  “休战。”涂鸦的手圈过来,“继续做我女朋友,OK?”

  “NO。”暴暴蓝把头摇起来,坚决地说,“NO,NO,NO。”

  “你要记住,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涂鸦威胁她。

  暴暴蓝就笑了起来,她一面笑着一面转身离开。她真的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了。涂鸦没有再跟上来,暴暴蓝就这样笑着离开。笑着走到了公车的站台,笑着挤上了公共汽车,谢天谢地,满车都是人,拥挤不堪的车厢终于让拥挤不堪的心事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一直到车子开到终点站,暴暴蓝才发现这不是自己想来的地方。或者,自己根本也不知道自己想到哪个地方。在陌生的城区茫然四顾的时候,手机响起,是黄乐,在那边激动地说:“稿子看完了,不错咧,就是结尾你会不会觉得残酷了一些啊,就那么干脆利落地死了?要不我们碰个头商量一下!”

  “什么叫残酷?”暴暴蓝气呼呼地问黄乐,“你到底知不知道明不明白懂不懂什么叫残酷?”

  黄乐给她问蒙了,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干吗呢,心情不好?”

  “是!”暴暴蓝咬着牙说。

  “那再来‘印象’歇会儿。”黄乐说,“我和陶课正好都在。”

陶课?

  自从他上次陪她到医院挂水并送她回家后暴暴蓝就再也没见过他,但奇怪的是他的样子在脑海里却一直很清晰,不像黄乐那张大众化的脸,稍不留意就想不起他的模样来。

  “哦。”暴暴蓝说,“可是我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

“你到底怎么了?”黄乐开始不耐烦。

  “不要你管!”暴暴蓝冲着电话大喊。

  “在哪里呢?”这回应该是陶课,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带了磁性的温柔,不像黄乐,总是那么毛毛躁躁。

  “十七路终点。”暴暴蓝说。

  “你跑到那荒郊野外干什么?”

  “因为我没有地方去。”暴暴蓝对着陌生人倾诉。

  “好吧好吧。”陶课说,“你就在站台那里等我,我开车来接你。”

  暴暴蓝挂了电话,到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一包香烟和一包火柴。烟瘾是在替黄乐写长篇的时候变大的,写不下去的时候,就非要抽上一两根。暴暴蓝抽烟从来不看牌子,杂乱无章地抽着,把烟灰弹到窗外,把烟盒撕得细细碎碎地从抽水马桶里冲掉。不过现在,她不用再担心任何人因为看到她抽烟而伤心了,肆无忌惮的代价,是永远地失去。

  当暴暴蓝靠在站台的铁椅子旁抽完第二根烟的时候,陶课到了。他打开车门向暴暴蓝招手,暴暴蓝把烟拿在手里坐进去。他看着暴暴蓝笑了笑说:“怎么,美女作家的样子这么快就出来了?”

  “去银行。”暴暴蓝说。

  “黄乐在等着。”

  “让黄乐见鬼去!”

  陶课吸吸鼻子说:“也是个好主意啊。”

  银行里,暴暴蓝当着陶课的面取出了那五万块钱,密码就写在存折的后面,是暴暴蓝的生日。暴暴蓝一张一张地数着那些钱,她从来没有数过这么多的钱,站得腿都发麻的时候才终于数完了,五万,一分不少。

  黄乐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过来,打完陶课的打暴暴蓝的,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按掉了。

  陶课终于问:“哪来这么多钱?写稿子挣的?”

  “这不是我的钱。”暴暴蓝把钱装到背包里,然后对陶课说,“你能替我找家宾馆吗,我今晚没地方可去。”

  陶课吓一大跳的样子,不过却饶有兴趣地说:“你真是个谜一样的女孩儿。”

  “不要太贵的。”暴暴蓝说,“安全一点的地方。”

  陶课把一只手放在下巴上,一只手指着她的背包说:“说实话,你带这么多钱,到哪里都算不上安全。”

  “那怎么办?”

  “要知道现在离家出走不流行了。”陶课说。

  “你不明白的。”暴暴蓝把背包紧紧地抱在胸前。

  “真不打算回去?”陶课问。

  “嗯。”暴暴蓝答。

  “那好吧。”陶课下定决心一样地说:“那就到我家将就一晚吧。至少,我不会打你这五万块钱的主意。”

  “我怎知?”暴暴蓝说,“我们还是陌生人,知人知面不知心。”

  “倒。”陶课说。

  “那好吧。”这回是暴暴蓝下了决心,“我去你家。不过,你要是有什么鬼主意,当心我要了你的命。”

  “怕怕。”陶课说,“你可千万别像你小说里的主人公那么暴力。拿把菜刀跟在她男朋友身后追。”

  “你看过我小说?”

  “废话。”陶课说,“我要做发行,岂能不看。”

  “那黄乐的意见呢?”

  “你看着办喽。”

  “呵呵。你比黄乐狡猾多了。”暴暴蓝说完,再次坐上陶课的车。她把背包紧紧地搂着,头靠到椅背上,用无限疲惫的声音对陶课说:“我很累,我想睡了。”

  “那就睡吧。”陶课说,“我家挺远,要开一阵子的。”

  好多天没有睡好觉了,暴暴蓝头一歪就真的睡着了。她在梦里遇到了奶奶,奶奶还是穿着那件暗蓝色的褂子,笑起来一脸金黄色的皱纹,她对暴暴蓝说:“你把牛仔裤脱掉吧,女孩子还是穿花裙子更漂亮呢。”

暴暴蓝惊喜地迎上去说:“奶奶,哦,奶奶。原来你没有走。”

  “我走了。”奶奶说,“我真的得走了。”

  “等等,”暴暴蓝说,“我想知道你恨不恨他们?”

奶奶摇头笑。

  “可是奶奶,”暴暴蓝说,“我有时候真想杀了他们。”

  奶奶又笑了:“我真的要走了,你记得要坚强,要照顾好自己。”

  说完,奶奶的笑容就隐没在空气里。

  “奶奶!”暴暴蓝惊呼,然后她醒了,她睁开眼看到正在开车的陶课,腾出手来递给她一张纸巾,用和奶奶一样温和的声音说:“你做梦了吧,我听到你在喊奶奶。”

  暴暴蓝把纸巾贴到面颊上,纸巾很快就湿成了一小团。陶课见状又递了一张给她,暴暴蓝悲从中来,终于在陶课的车上掩面大哭起来。

  “会过去的,我向你保证。”陶课把车停到路边,伸出手来,在空中迟疑了一下,终于慢慢地放下来,轻轻地拍着暴暴蓝的背。一下,一下,又一下。

  “我终于一无所有。”暴暴蓝把又一张弄湿的餐巾纸扔到窗外,喃喃地说。

<!-- 正文页画中画 begin --><!-- 模板名称 : 正文页 --><!-- 广告名称 : 正文页画中画 --><!-- 正文页画中画 begin --><!-- 模板名称 : 正文页 --><!-- 广告名称 : 正文页画中画 -->
15楼
单纯猫猫 发表于:2005/4/15 21:02:33

第九章 盛夏的果实

百无聊赖的午后

爱上一张纸

我用白色的蜡笔费力地涂抹

描绘

  到了最后才发现

  这不过是一场

  发生在自己与自己之间的

  徒劳无功的角逐

  蓝顶大厦3903房间。

  苏诚从后面环住优诺,下巴抵着她的长发,轻声说:“暑假跟我回苏州好吗?我十七楼的小公寓已经装修完毕,就差女主人了。”

  这已经是苏诚第二次来,从饭店三十九层的窗口看出去,是整个城市仿若永恒不灭的灯火。优诺回过身来,笑笑地看着苏诚说:“可是这个暑假我真的有事,七七就要复学,我答应替她把功课都补上来。”

  “他给你多少钱?”苏诚问。

  “谁?”

  “七七的父亲。”

  “呵呵。”优诺放开苏诚,到沙发上坐下说,“要知道这并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苏诚不明白。

  “你见了七七就知道了。”优诺说,“她是个寂寞的孩子,她需要我。”

  “这是什么道理?”苏诚抚额叹息说,“我也是个寂寞的孩子,我也需要你呢。”

  “苏诚你七老八十了别赖皮!”优诺笑他。

  “你也知道我七老八十啦,”苏诚在优诺的身边蹲下说,“那你还不快点嫁给我,忍心让我一直唱单身情歌啊?”

  “讨厌!”优诺伸手打他说,“有你这样的吗,求婚也不正经点!”

  苏诚立马就单膝跪下了,变戏法一样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丝绒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

  “嫁我,优诺。”苏诚深情款款地说。

  优诺睁大眼,用手捂住嘴,别开头去悄悄地笑,笑着笑着就有眼泪滚了出来。

  “嫁我。”苏诚继续,“跟你说实话吧,我今天是有备而来,你要是不应,我就从这三十九层跳下去!”

  “哇哈!”优诺擦着眼泪说,“我要考虑一下能不能找这么赖皮的人做老公呃。”

  苏诚把戒指取出来,扔掉盒子。牵过优诺的手,把戒指细心地套上她纤细的手指,阴谋得逞地说:“没时间给你考虑了,我宣布,你从现在起已经被我套住了。”

  “谈婚论嫁,人生大事。”优诺认真地问苏诚,“你确定自己不会后悔吗?”

  “如果要说后悔。”苏诚肯定地说,“就是毕业那年我没有追求你。”

  优诺沉默。

  苏诚长篇大论地说下去:“其实回到苏州我就后悔了。想你的时候,我就去你的网站,读你的文字和图片,读你藏在文字和图片里的那些埋怨和思念,真对不起,我是学理科的,没文科的头脑,所以用了好长的时间才读懂你。不过我发誓,你所受过的委屈,我都会在以后的日子里一一地补偿给你。”

  “她呢?”优诺咬着下唇,终于问。

  “谁?”

  “田田。”

  “我们分手了。”苏诚很坚决地说,“我跟她了却一切关系,才来找你的。”

  “她很爱你呢。”

  “可是爱情不能勉强,要跟自己喜欢的人才能过一辈子。”苏诚说,“我在苏州有不错的工作,可以给你很安定的环境,让你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优诺请相信我,我会穷其一生,给你最大的幸福。”

  求婚真的是太太突然的事,优诺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低头转动着手上的戒指,那戒指不大,但相当的精美。相信苏诚挑它的时候一定用足了功夫。

  就在这时候,有人按门铃,优诺松口气抢着去开门,惊现在眼前的是一束巨大的红玫瑰,每一朵都鲜艳欲滴。

  服务生捧着它说:“苏先生托我们订的。”

  “对。”苏诚从后面走上前,接过玫瑰。当着服务生的面递给优诺说:“老婆,喜欢不喜欢?”

  老婆。

  亲热到不像话的称呼。

  优诺一脚把门踢上,尖声叫起来:“苏诚苏诚我抗议啊,真的不能再玩啦,再玩下去我会疯掉的啦。”

苏诚把花放到桌上,一把捉住优诺的双手说:“抗议无效!”

  说完,他把优诺的下巴抬起来,深深地吻住了她。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亲吻。

上一次苏诚来看优诺,正巧遇到优诺要拍一组照片来配新作,于是他陪她去了离市区有五十多公里的一个小镇。那里有很美的湖,一年四季汪着寂寞微蓝的湖水。夜了,他们在湖边的小旅店入住,一个房间,一盏孤灯,一人一张小床,面对面心事说到半夜,没什么事情发生。只是第二天送他到火车站的时候,他才在汹涌不安的人群里不露痕迹地握住了她的手,就这样一直到了检票口,再不露痕迹的松手。

  他对优诺说:“我会再来。”

  他没有食言,很快就再来,而且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有备而来,带着他璀璨的钻戒,一吻定情,势在必得。

  优诺找不到任何的理由拒绝。

  她把头埋到苏诚的胸前说:“要知道,我是个很难侍候的小女子呢。”

  “容我用幸福将你慢慢调教?”苏诚胸有成竹。

  “我怕。”优诺说。

  “怕什么?”

  “怕爱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苏诚搂紧她说:“呵呵,是难侍候了些,不过我会拼尽全力。”

  晚上,他们约了七七在“圣地亚”吃饭。苏诚和优诺先到,不一会儿,七七就来了,她的头发又剪短了些,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缘故,看上去竟是微紫色的。看着她远远地走过来,苏诚有些不相信地问优诺:“她高二?”

  “对。”优诺说。

  “天。”苏诚说,“像已经在社会上混足十年!”

  “外表只是强撑,很快你就会发现她不过是个孩子。”优诺说完,站起身来朝着七七挥手致意。七七终于走近了,脸上带着挑剔的笑容,看着苏诚说:“你好啊。”

  “好啊。”苏诚答。

  “喂啊喂!”七七夸张地冲着优诺喊:“你男朋友帅得可以啊!”

  “嘘!”优诺制止她,“公共场所给我留点面子嘛。”

  “是真的帅,不是拍你马屁。”七七一屁股坐下来,冲着服务生喊:“来杯白兰地噢!”

  “小女生应该喝Cappuccino。”苏诚说。

  “是不是请不起啊?”七七不高兴地说,“要是请不起早说啊,我一会儿点起东西来可是不留情面的哦。”

  “你这个小朋友有两下子啊。”苏诚哈哈笑着对优诺说,“才见面就将我的军!”

  优诺举起桌上的刀叉恶狠狠地对苏诚说:“知足吧,她没用这个对付你完全是给我面子。”

  “你们说得我跟一纳粹似的!”七七最近在补历史,随时活学活用。看到伍妈穿针引线,就叫她黄道婆。看到电视上剃光头的,就指着喊蒋介石。

  七七有七七的智慧,只是常常用不对地方而已。

  一顿饭吃得多少有些闷。只是聊聊暴暴蓝,聊起她好久不在网上,猜测她小说的结局以及她将来有没有可能成一个大作家。苏诚插不上话,就微笑着喝酒。七七也喝,她的酒量一点儿也不比苏诚差,只有优诺,慢慢地享用一杯现榨的鲜橙汁。

  快结束的时候,优诺对七七说:“小老板,我要请一星期的假,准不准?”

  七七把嘴嘟起来:“要干嘛去?”

  “去苏州。”优诺看着苏诚说,“去他家。”

  “丑媳妇要见公婆去啊。”七七说,“带上我行不行?”

  “行啊。”苏诚大方地说,“你要是愿意,一起去玩玩,我家房子挺大,住得下!”

  “不高兴去!”七七用毛巾大力地抹嘴说,“这鬼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还是呆在家里舒服呢。”

  “你爸爸不是要带你去欧洲玩吗?”优诺建议说,“不如趁机去放松一下?”

  “听他的!”七七说,“他哪句话能当真?工作,应酬,他最爱的是没完没了的工作和没完没了的应酬,其他都他妈是扯淡!”

说完了,七七探头问苏诚说:“你有没有工作癖?要是有,我建议你别娶老婆。”

  “工作重要,老婆也重要,一样都不能少。”苏诚笑起来,把手放到优诺肩头说:“老婆,你说是不是?”

  优诺的脸微红起来。

七七哈哈大笑说:“原来一日不见,你已经成为别人的老婆。不过他真是太帅了,你要小心,帅男人比较容易花心的哦。”

  “别挑拨离间!”苏诚做生气状。

  优诺只是微笑。

  “OK!算我乱讲。”七七说,“我这个电灯泡照不动啦,要回家睡觉啦。”

  说完,她摆摆手,站起身来,干净利落地离开。

  她走后苏诚就对优诺说:“这女孩有些奇怪。”

  “哪里怪?”

  “她眼神里有种天然的敌意,我不知道是对我,还是对所有的人。”

  “你多虑了。”优诺说,“七七是个特别的孩子,她拥有的都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才会与众不同一些。”

  那晚,优诺没有陪苏诚回蓝顶大厦的房间,而是执意让苏诚送她回宿舍。其实也不是不相信苏诚,但总是怕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就连心理,也没有做好十足的准备。

  苏诚并没有勉强优诺,他们吹着夏风,牵着手慢慢地走回学校,在大门口说再见。分手之前,苏诚第二次吻优诺,那吻缠绵,轻柔,无休无止,直抵优诺的灵魂深处。只是优诺还不太明白,苦守多年等来的幸福,是否就是真正想要的幸福呢?

  还是因为这幸福来得太快,所以会觉得不真实?

  “跟我回去。”苏诚低声恳求。

  “别孩子气啦。”优诺惦起脚尖,在他面颊上吻一下说,“来日方长。”

  “我却怕一切消失地太快。”苏诚说,“优诺你太美好,我才会心里忐忑。”

  “别变着法拍我马屁!”优诺放开苏诚说,“明天早上九点半的特快,你不用来接我了,我们车站见?”

  “Bye。”苏诚摸摸她的头发,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去。

  优诺回到宿舍开了电脑,竟在聊天室里意外地遇到好多天不见的暴暴蓝,她高兴地对暴暴蓝说:“今晚和七七吃饭,还谈到你,你的小说写得如何了?”

  “一直在改结局。”暴暴蓝说。

  “其实坚持你自己就好。”优诺说,“有时候编辑的意见你可以充耳不闻的。”

  “关键是我自己也一直在犹豫。”

  “高考呢?”

  “分数早下来了,可是我没去查,查了也是白查。”

  “嘿嘿,胆小鬼。”

  “我在陌生人家里住了一阵子了。”暴暴蓝说,“亲爱的,我常常觉得自己无处可去。每日醒来,都很恐慌。”

  “此心安处是吾家。”优诺说,“把心定下来,也许什么都好办。”

  “嗯。”

  “说点高兴的吧。”优诺说,“今天有人跟我求婚呢。”

  暴暴蓝打出一个笑脸:“那你同意没?”

  “嗯。”

  “真好。”暴暴蓝说,“那人很幸福。”

  “蓝。”优诺诚心邀请说,“要是不开心,不如出来走走,我和七七都希望你过来玩,她一直想见你。”

  “谢谢。”暴暴蓝说,“我考虑哦。”

  她不愿意多讲,可见心情实在是算不上好。但每个人都要经历一些曲折,暴暴蓝会挺过去的,优诺执意地相信,文采了不得的她会有很好的将来。

  跟暴暴蓝道别后优诺又把网站清理了一番,到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装,把手机的闹钟调到早上八点,这才放心地睡去。

  清晨,手机尖锐地响起来,优诺想当然地以为是闹钟,闭着眼伸出手按掉了,谁知道它很快又响,这才发现是电话,迷迷糊糊地接起来,那边传来的是伍妈着急的声音:“优诺小姐是你吗,七七出事了,你快来!”优诺被吓得一激灵,醒了,连忙问:“出什么事了?”

  “你快打车来,来了再说吧。”伍妈说完,电话挂掉了。

  优诺三下两下穿好衣服,胡乱收拾了一下就往七七家赶去,到七七家的时候发现门开着,客厅里都是人,麦子在,林涣之在,伍妈也在。七七和他们对峙着,左手握着一小刀片,眼睛里像要喷出火来。

“七七!”麦子向前一步说,“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要这样子伤害自己。”

  七七扬起左手的刀片一边往楼梯上退,一面尖声叫:“你们谁也不许过来,谁过来我就让他好看!”说完,已经是手起刀落,刀片在右手裸露的手臂上毅然决然地划出一条大血口来。

  “七七!”林涣之欲冲上前。

  “不许过来!”七七闭着眼睛又是一刀,林涣之吓得不敢再往前了,只好用请求的口气说:“好好,我不过来,你先放下刀。”

  “就不就不就不!”七七已近疯狂,她摇着头大叫,右手臂上的鲜血已经滴到了地板上。

  优诺见状,连忙一把拉开小麦和林涣之,冲着七七大喊说:“七七,你想死对不对?”

  一定是受伤的手疼得厉害,七七的脸变得扭曲和不安。她喘着气说:“优诺你不要过来,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要管!”

  “要死还不容易?”优诺说,“你那小刀片只能吓吓人!”优诺说完,快步走到餐厅的中间,拿起水果盘里那把尖尖的水果刀往七七面前走去,一面走一面说:“来来来,用这把,这把刀才可以一刀致命!”

  七七吓得直往楼梯上退去。

  优诺却一直跟上:“来吧,有勇气就用这把刀,往身子里一捅,一了百了!”

  七七腿一软,坐到了楼梯上。优诺抢过她手里的刀片来,连同自己手里的水果刀一起往楼下一扔,大声呵斥底下三个吓呆了的人说:“还不快来?”

  麦子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拿着急救箱冲上来,给七七包扎伤口。

  优诺把七七的头抱在怀里,听着她像小兽一样的呜咽声,安慰她说:“乖,没事了,过去了,没事了。”

  她们和伍妈一起,合力把七七扶回了房间,麦子给七七打了一针镇定剂,她没抗拒,抿紧唇,慢慢睡着,头歪到一边。淡紫色的头发掩盖她苍白的脸。

  “到底怎么回事?”优诺问麦子。

  “昨晚七七爸爸有应酬,回到家里已经快到早上六点了,七七也一夜没睡,还在玩网络游戏,父女俩就这样发生了争执,我赶来的时候,已经这样了。”

  “都是秀逗的。”伍妈随便扯起七七床边的一件衣服抹起眼泪来,“好好的日子不过,都是秀逗的。”

  “好了,我们出去吧,让她睡会儿,醒来就应该没事了。”麦子招呼她们出去。优诺下楼,看到林涣之,他坐在沙发里,极度疲惫的样子。

  “没事了。”麦子走到他身后,把手放在他肩上。

  “谢谢你。”林涣之抬头对优诺说,“这么早麻烦你跑一趟,真是对不住。”

  “没事。”优诺说,“我是七七的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我还是觉得,以后这样的事情少发生为好。”

  “我已经很容忍她。”林涣之说,“是她一日比一日过分。”

  “什么叫过分?”优诺激动起来,“你到底都给过她一些什么?你的金钱,你的同情心,还是你的冷漠,你的不理解?!”

  “优诺。”麦子制止她说,“你这样讲不公平。你也知道,医生诊断七七是轻度抑郁。”

  “我才不管什么抑郁不抑郁!”优诺说,“我只是一个家庭教师,也许不该管这么多,但是我重申,七七,她是我的朋友,你们把所有的错都加诸在她的身上,从不反省自己,那才叫不公平!”

  说到这里,优诺的手机响了,是苏诚,在那边着急地喊:“你怎么还没到车站,还有二十分钟要开车啦。”

  “哎呀,对不起。”优诺拍拍脑门说,“早上有点事情,你等我,我这就赶过来,应该来得及。”

“有事吗?”林涣之一听,连忙站起身来说,“我用车送你。”

  “我今天要去苏州。”优诺说,“不过不用你送了,你也一夜没休息,我还是自己打车放心一些。”

  “我送吧。”麦子说,“我也开车来的。”

“我送。”林涣之的口气不容拒绝,他站起来走到门边,拉开门,回头对优诺说:“走吧。”

  林涣之将车开得快速而平稳。车上,两人好长时间无话,终于还是优诺说:“对不起,林先生,我想我刚才太造次了,但是,我是真的心疼七七。”

  “我明白。”林涣之说,“你的话有道理。”

  “你们一定要好好沟通。”优诺说,“你要抽时间多陪她。”

  “你学什么专业?”林涣之换话题。

  “中文。”优诺说。

  “哦。”林涣之说,“今天多亏了你。要知道很多时候,我对她都毫无办法,一想起来就头疼”。

  他说完,叹息。

  优诺第一次听一个中年男人的叹息,它绵长尖锐,携带着极具穿透力的寂寞和无奈。令优诺的心百转千回。

  “就在这里下吧。”林涣之说,“那边不好停车,祝你旅途愉快。”

  优诺下了车,却临时改变了主意,她把头探进车窗对林涣之说:“你到前面好停的地方等我一下,我跟朋友打个招呼就回来。”

  “怎么?”林涣之不明白。

  “旅行什么时候去都可以。”优诺说,“可是,我想七七现在需要我。”

  “好。”林涣之点头,迅速把车开走。

  优诺赶到检票口的时候苏诚已经急得冒火,他把优诺的头一打说:“想放你老公鸽子啊,这么半天不来!”

  “嘿嘿。”优诺笑着,“不是说有急事吗。”

  “快走吧。”苏诚说,“再晚车要开走了。”

  “苏诚你听我说。”优诺环住苏诚,抬起头来看着他说,“原谅我今天不能跟你去苏州,七七她临时出了点状况,我必须留下来陪她。”

  “这算什么?”苏诚说,“我昨晚已经打电话给我爸爸妈妈,他们已经做好迎接你的一切准备。”

  “对不起对不起。”优诺说,“等到七七没事,我一定去苏州找你,好不好?”

  “不好。”苏诚拉住优诺,“你现在就跟我走。”

  “苏诚!”

  “难道我,还没有那个七七重要?”

  “不一样的嘛。”优诺说,“苏诚坏,不讲道理。”

  广播里一遍一遍地在催促:“乘坐T711次列车的旅客请赶快上车,乘坐T711次列车的旅客请赶快上车……”

  苏诚终于拎着包,头也不回地进站去了。

  优诺带着满腹的心事出站,好不容易才在广场外找到林涣之的车,他趴在方向盘上,好像是睡着了,优诺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的时候他却突然把头抬起来,替优诺把门打开说:“事情办完了?”

  “嗯。”优诺答,“我们回去吧,不知道七七醒了没。”

  刚上车,手机里就传来苏诚的短信:“我很失望,也很心痛。”

  优诺回:“对不起。”

  回完后,把手机关掉了。

  她把头别向窗外,有想哭的冲动,但是最终忍住了。

  而林涣之最大的优点,就是话少。这反而让优诺觉得安心,索性在他的车上闭目养神起来。

  回到七七的家里,七七还在沉睡。优诺一直守在七七的床边,读一本《德伯家的苔丝》。这是林涣之买给七七的书,他给七七很多很多的东西,是别的很多女生梦寐以求的,可是七七一丁点儿也不稀罕更不因此而快乐。由此可见,快乐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这期间伍妈进来一次,递给优诺一份丰富的早餐和一个厚厚的信封。

  “这是什么?”优诺咬着面包问。

  “林先生给你的报酬。”

  “你让他收起来。”优诺低声说,“别把我逼走。”

“好,我跟他说。”伍妈爽快地把钱收起来说,“我早就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钱买不到的,优诺小姐,你跟很多人不一样,以后一定有出息。”

  “谢谢伍妈。”优诺宠辱不惊地答。

  午后,七七终于醒来,她睁眼看到优诺,脸上闪过一丝惊喜,然后说了一个字。

她说:“痛。”

  “会好的。”优诺摸摸她的脸说,“下次别这么傻,乖。”

  七七抚摸着左手腕被包扎好的伤口,近乎耳语地说:“你知不知道,心里很痛很痛,痛到受不了,只有这样,疼痛才可以被转移。”

  优诺的心被七七说得剧烈地疼痛起来,她握住七七受伤的手说:“笨丫头,你要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要再伤害自己。”

  “对了,你今天不是要去苏州的吗?”七七忽然想起来。

  “我想我不能在这时候离开你。”优诺说,“你说是不是呢?”

  七七的泪流下来,然后她说:“我想见Sam。”

  “那个心理医生?”优诺说,“行。我替你电他。”

  “他一直劝我出去旅行。”

  “那我们就去。”优诺下定决心说,“要不,一起去看暴暴蓝怎么样?”

  “好主意呢。”七七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可是她很快又担心地说,“我怕他们会不同意我出门。”

  “我去跟他们说,”优诺说,“我们一块儿,他应该放心的。”

  “不带你的帅哥。”七七得寸进尺。

  “不带,可是你要听话。”优诺说,“不可以再胡闹。”

  “我不胡闹。”七七躺下去,“我只是很累,我想再睡会儿可以吗?”

  “好。”优诺说,“我这就跟你请假去,顺便让伍妈送点吃的来给你。”

  “优诺。”七七一把拉住她说,“优诺,谢谢你没走。”

  优诺拍拍她的脸颊下楼来,告诉伍妈七七醒了要她送点吃的上去。伍妈好像哭过了,眼睛那里红红的。她拉着优诺诉苦说:“你说怎么是好,好好的一个孩子,谁可以救得了她呢。我一想着,这里就疼!”

  伍妈一面说一面拍着自己的胸口。

  “伍妈你放心,”优诺安慰她说,“我们会帮她。对了,林先生睡了吗?”

  “没睡,在书房。”

  优诺说:“好,我去看看他。”

  书房的门开着,优诺还是礼貌性地敲了敲,但没人应答。等走进去才发现林涣之在椅子上睡着了,阳光照着他的鬓角,已经有些花白。这个在事业上呼风唤雨的男人,却怎么也搞不定他十几岁的小女儿。他们之间宛若有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无论最后谁输谁赢,彼此都只能拥有一个千疮百孔的过去和将来。

  他的外套落在地上,优诺把它拾起来,盖到他的身上。这时,她又听到了他的叹息声,那叹息和早上的那一声如出一辙,令优诺不知所措地心动。她刚要走开,林涣之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说:“陪我坐坐吧。”

<!-- 正文页画中画 begin --><!-- 模板名称 : 正文页 --><!-- 广告名称 : 正文页画中画 --><!-- 正文底部文字广告 /adPublish/6.shtml begin --><!-- 模板名称 : 正文页 --><!-- 广告名称 : 正文底部文字广告 --><!-- 正文底部文字广告 --><!--要求文字在17字以内!--><!-- 正文页画中画 begin --><!-- 模板名称 : 正文页 --><!-- 广告名称 : 正文页画中画 --><!-- 正文页画中画 begin --><!-- 模板名称 : 正文页 --><!-- 广告名称 : 正文页画中画 -->
16楼
单纯猫猫 发表于:2005/4/15 21:06:00

第十章 飞翔的速度

坠落的时候

  我该用什么样的姿势

  才可以显得优美

从容

  终于终于

  我飞了

  而你还留在原地

  想你想我的目光

  会不会因此而格外地温柔呢

  凌晨两点,我醒了。

  手腕微酸的疼痛提醒我昨天发生的一切。我坐起身来,扭亮台灯,拆开纱布,审视我自己的伤口。

  这是我自己给自己留下的伤口,两道。如两条粉红色的丑陋的虫,盘踞着。我很奇怪它怎么会是粉红色的,它可以是黑色,紫色,甚至蓝色,但绝不应该是粉红色。我还记得麦子给我包扎的时候说的那句假惺惺的话:“还好,伤得不算太深。”

  白痴都知道,我要是死了,她才会快活。

  也许是混乱了一天,伍妈走的时候没记得替我关窗户,夏风吹起窗帘,也许是体内怕冷的因子又发作,这么热的天,竟会觉得有丝丝的寒意。我下床来,出了门,来到林涣之的房间。他的房间从来不上锁,我一推就开了。我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一个夜晚,我第一次把他的门推开,他从床上坐起来说:“哦,七七,你是不是怕?”

  “不是。”我说,“老师说我们班有个小朋友得了白血病,要大家捐款。”

  第二天,他拉着我的手去学校捐款,他给的是支票,上面写的是一万元。那时候的我不知道一万到底是一个多么大的数字,但我可以完美无缺地读懂老师和同学眼光里的羡慕和谄媚。

  “叶小寂家在瑞士银行都有存款!”

  “叶小寂是孤儿,但是她爸爸很疼她,她有一百条公主裙!”

  “叶小寂本来没这么漂亮,她爸爸领养她后,带她去做过美容!”

  “叶小寂从来不用做作业,听说她们家有专门替她做作业的佣人!”

  “叶小寂……”

  “叶小寂……………”

  很长的时间里,我在校园里成为一个“传奇”。我在众人羡慕嫉妒的复杂眼光里长大,从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的改变,我依然是孤儿,美丽世界的孤儿。

  有多少个夜晚,他永远不会知道,我都是这样轻轻地推开他的门,穿着我棉布的睡裙,轻轻地在他的床边坐下来。也许是白天太累了,他入睡的时候,永远都是睡得这么的香,这么的沉。他看不到也读不懂一个女孩在夜晚的恐惧。我就这样整夜不睡,在他的床边坐到快天亮,再起身离开。

  今夜,他的窗也没有关,月光照着他的脸,我看到他的鬓角,已经有白发。床头柜上是他一年四季也离不了的胃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我抱着双膝,在他床边微凉的木地板上坐下来,不明白自己内心的恨,无数次的试图离开后,我依然不明白。

  想起优诺曾经抱着我的头说:“七七,他很爱你,你也很爱他,你们要停止这样的互相折磨。”

  噢。优诺。

  她是那样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她让我温暖。她握着我的手带我去看心理医生。第一次,我终于敢走近一个陌生人,想让他告诉我我心里究竟渴望的是什么。

  那个医生很年轻,是个男的。他说:“七七,呵呵,你叫七七,这真是个不错的名字。好吧,我们首先来说说你的名字,你喜欢你的名字吗?”

  “无所谓。”我说。

  “那么说说你有所谓的。”他拿着病历靠近我。

  “没有。”我说。

  “我们做个游戏如何?”他放下那该死的病历,递给我一张图片说,“认真看,告诉我你看到的是什么?”

  图片上是两座呆头呆脑的大山,我把他拿着图片的手一把推开说:“给我看这个,当我是白痴?”

  他并不生气,而是说:“再仔细看看?”

  我再看,两座山变成了两张面对面的人脸。

  “再再仔细看。”他说。

  这回我看到的是长流的细水和几条通向远方的绵延的路。

“这说明,你第一次看到的,并不一定是一成不变的东西。”他把图片收起来说,“很多时候,你的眼睛会欺骗你,你必须用你的大脑去认真地思考,才可以看到事实的真相。”

  “如果我压根就不想了解真相呢?”我问他。

  “那你就会被心里的疑惑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摊开双手说,“随你选择。”

“你叫什么?”我问他。

  “Sam。”他朝我伸手说,“七七,很高兴和你做朋友。”

  “你的发型很土呃。”我说。

  “明天我买发型杂志,回头你陪我参考参考?”他朝我眨眼。

  第二次见他他真的递给我发型杂志,封面上那小子一头黄毛长得鬼头鬼脑。“怎么样?”他指着他问我,“我弄成这样你说够酷不够酷?”

  我把杂志摔到一边笑到断气。他很耐心地听我笑完,然后说:“七七,其实你不用看医生,你很好,就像今天这样,面色红润,笑声朗朗,定能长命百岁。”

  “可是,”我不由自主敞开心扉,“我常常控制不了自己。心里有两个我永远在打架,谁输谁赢我做不得主。”

  “我会帮你。”他在我面前坐下说,“现在起,你再也不用恐惧。”

  就这样,我和Sam一周见两次,聊很随意的话题,在他面前,我很放松,一个下午过得飞快。有时候我说很多很多的话,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这么能讲,在他面前,我的话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就像我在网上在QQ上同时和十几个人聊天一样的酣畅淋漓。他很耐心地听,偶尔插嘴,脸上是很自然的微笑。

  也有时候,我一句话也不说,他也不逼我,让我听歌。

  他的办公室里永远有音乐,我说我喜欢张国荣,他就给我放张国荣,放他的《红》,放他的《沉默是金》,放他的《风继续吹》……

  如果我听到掉眼泪,他会递给我面巾纸,然后不动声色地说:“我不反对你哭,眼泪有时候可以替心找到最好的出口。”

  我是在Leslie死后才真正地听懂他的歌的。在那以前,我不仅不听他的歌,而且讨厌他。改变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我对Sam说,我其实不止一次地想过要去死,但是我怕痛,不知道Leslie的勇气到底来自何方,那种临死前绝烈的飞翔,真是充满诱惑。

  “那么,”Sam说,“你可以选择去蹦极。”

  他真是一个智慧的人,我觉得对他而言,没有什么事情是艰难的。转一个方向,一切便海阔天空。

  我羡慕他,因为我做不到。

  “我其实一直是个胆小的人,我连一场雨都怕。”我嘲笑自己。

  “你怕的是直面这里。”Sam指着我的胸口说,“完美也好,平凡也罢,喜欢也好,恨也罢,漠视也好,在乎也罢,关键是敢于面对。”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问他。

  “你可以告诉你父亲,你需要他的爱,你可以在那些躲在他房间的夜晚喊醒他,告诉他你怕,告诉他你需要陪伴,从七岁的那一天起,你就可以这么做!要知道这并不丢脸。”

  要知道这并不丢脸。sam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清澈透明,让我无法怀疑。

  我转过头,看着躺在床上的林涣之,听着他均匀的呼吸。我绝望地想,我已经错过了可以表达的那些时间,我早就不是七岁,我已经十七岁,在这整十年的时间里,堆积起来的爱恨早就是一座冰山,谁可以融化,谁又可以来原谅我们错误的伤痕累累的曾经?

  我起身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

  开机,上网。

  这个时候,“小妖的金色城堡”是一座空城,很长时间了,我找不到暴暴蓝的文字,于是只好去读她以前的旧作,她的每一个字都给我安慰,但是我费尽全力也猜不到,她替我写的小说,究竟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会不会是我想要的结局。

  第二天清晨,优诺就来了。她穿着很卡通的运动服,头发扎成马尾,对我说:“七七,空气新鲜,我们出去跑步,如何?”

“跑不动。”我说。

  “你又一夜没睡?”她生气地说,“你有黑眼圈。”

  “我可以到sam那里睡觉。”我说,“放上Leslie的歌,三秒钟进入状态。”

“睡觉也要花钱的。”优诺气结,“早知道这样,我改行做心理医生多好。”

  “你何时带我去找暴暴蓝玩?”我问她。

  “我跟你父亲商量好了,也征求了sam的意见,等你手上的伤好了,就可以出发。”

  “嘿。”我说,“不骗我?”

  “当然不。”优诺说,“你别告诉暴暴蓝,这样一来,我们可以给她一个惊喜。”

  我笑。

  “下去吃点早餐?”优诺说。

  “不,我不饿。”

  “你爸爸在下面呢。”优诺拉我说,“走吧走吧,让他看看你今天气色有多好!”

  “不去不去!”我甩开她。

  “怎么了?”优诺说,“你总要面对他的。”

  “至少现在我不想。”我别开头。

  “那好吧。”优诺拍拍我说,“那我下去陪他吃早餐了,等到你愿意下来的时候,自己下来找我。”

  “优诺!”我喊她。

  她不理我,开门走掉了。我听到她下楼时欢快的脚步声。我永远都不可以有那么欢快的脚步。在这个家里,我常常感觉自己像一只猫,脚步诡秘,昼伏夜出,稍有动静,就惊慌逃走。

  优诺走后我跑去玩了一会RO,我在里面已经是八十七级的魔法师,所向披靡。这是我比较偏爱的一款网络游戏,其实我最喜欢的是魔幻城外的鲜花,一朵蓝一朵红一朵黄,艳到让你窒息。

  优诺终于又上来,靠在门边对我说:“他走了。”

  “知道。”我说。

  我的耳朵特别灵敏,他的汽车来去从来都听得清晰。

  “你把电脑关了,我带你去做头发。”优诺说。

  “是他下的命令吗?”我一边追着一个怪物打一边头也不回地说,“怪了,你怎么现在也什么都听他的?”

  优诺不说话,她走上前来,强行关掉了我的电脑。

  “喂!”我说,“你别过分呃!”

  “我就这么过分。”她抱着双臂,笑笑地看着我说,“死七七,你现在不跟我出去我以后就再也不会管你,也不带你去找暴暴蓝玩。”

  “你赖皮!”

  “跟你学的。”她说。

  我无可奈何地跟着她进了理发店。我刚坐下那个小姐就说:“是啊,淡紫色不好看,现在流行金黄色,在黑发上染上一缕金黄,特酷!”

  “NND!”我骂她,“你三天前还说淡紫最流行!你脑子坏了还是进水了?”

  她吓得不敢吱声。

  “就黑色吧。”优诺说,“还是黑色最好看。”

  小姐看着我,意思是要征询我的意见。我不耐烦地说:“好吧听我老大的,她说什么是什么啦。”

  优诺笑:“漂漂亮亮的去见暴暴蓝不好吗?”

  “切!”我说,“又不是相亲!”

  “你的手怎么受伤了?”小姐多嘴多舌。

  “自己割的。”我说。

  “不疼啊?”她咋嘴。

  我凶巴巴地喊:“在我没割你的之前你最好快点把我头发弄好!”

  小姐只好回头对优诺诉苦:“你妹妹就像黑社会。”

  优诺笑,“你说得没错,你没听见刚才她叫我老大吗!你快弄吧,小心我们拆了你的店!”

  “你不像!”小姐看着她,认真地说。

  “哈哈哈哈哈!”这回轮到我笑得前仰后合。有时候优诺幽默起来,也是要人命的。

  做完头发,和优诺吃了个简单的午饭,下午两点左右,我已经在Sam的办公室。他倒杯冰水给我,问我:“今天心情好些啦?”

  “无所谓。”我和他异口同声。

  “知道还问?”我不讲道理。

  他哈哈笑。笑完后在我对面坐下:“说吧,为什么又跟爸爸吵?”

我握着冰水,靠在沙发上,慢慢回忆。

  他回家的时候,是清晨六点。我那时正在玩一个刚公测的网络游戏,那游戏很变态,一个晚上也升不到两级。然后我听到他开车回来的声音,再听到他上楼的声音。我飞快地跑过去,开了我房间的门,在他经过的时候问他:“你累还是不累啊?”

他朝我屋里看了看,看到我闪烁的电脑屏,也问:“你累还是不累啊?”

  “我十七岁。”我说,“你今年多大了你还记得不?”

  “七七。”他并不理会我的讥讽,而是吃惊地看着我说,“你的头发怎么又变成了这个样子了?”

  是啊,三天前,我把头发染成了紫色。发廊里那个小姐说,这是现在最流行的色彩。

  “三天前它就是这个样子了。”我冷冷地说,“早就是过时的新闻了,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走!”他过来拖我,“现在就去把它给染成黑色,全黑,你这种乱七八糟的样子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忍无可忍你也得忍!”我一把推开他,“你看看表,现在六点钟,你以为理发店是酒吧,整天整夜都开着?”

  “你等着。”他指着我,“我今天不把你的头发变回黑色我就不姓林!”

  然后,他磴磴磴地下楼去了,我听到他打电话给麦子,我真弄不明白,他这么一个大男人,一有什么事情搞不定的时候就打电话给麦子,好像麦子是他的私人保姆。我带着一种挑衅的心情走到楼下,在他挂了电话以后说:“其实,你真的可以把她娶回家的,她会是一个好老婆,也可以管教着你一点。”

  “你给我闭嘴!”他呵斥我。

  “我就不。”我说,“嘴巴长在我身上,我想说就说想不说就不说,你是不是怕我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呢?不过你放心,你养了我这么多年,我会给你留点面子的,我怎么也不会告诉麦子或者别的人你是如何的夜不归家花天酒地……”

  我的话没说完,他把烟灰缸砸到了地上,砸得粉碎。

  水晶的碎片如细碎的尘,从地板上扬起,坠落,再扬起……

  就在这时候,伍妈进来了。对于这样的场景,她早就见惯不惊,连忙放下手里的菜跑过来收拾地面。林涣之吩咐她说:“去,你去给我拿把剪刀来。”

  “做什么?”伍妈惊讶地抬头。

  “让你拿就拿!”他怒吼。

  “七七。你是不是又气你爸爸!”伍妈冲上前来把我往楼上推,“你快到楼上去,快去,等我把这里收拾好了你再下来!”

  “你别管我!我愿意在这儿呆着!”我推开伍妈,就在我和伍妈对峙的时候,林涣之已经自己跑到书房里取出了一把大剪子,一直走上前:“你给我过来!理发店没开门,我来替你把头发绞掉!”

  “先生!”伍妈又过去拦他,“别这样,剪子很危险的,给我给我!”伍妈终于成功地抢到了剪子,拿着它跑到书房里去了。我看着林涣之,他气得脸都绿了,其实我那时候倒真的不是很生气,于是我懒懒地说,“你剪了我的头发又怎么样呢?剔成光头了它还是要长,长了后我还可以染成我喜欢的任何颜色,你管得了一时,管得了我一辈子吗?”

  他站在那里,摇摇晃晃。然后,他咬牙切齿地说:“一辈子还长,话不要说那么早,管不管得了咱们走着瞧!”

  “您老不是打算要送我进少管所吧?”我冷笑着问。

  他不再理我,而是坐到沙发上抽烟。烟灰缸没有了,他扬声叫伍妈,伍妈慌慌张张地从书房里跑出来,后来我才知道她躲在里面给优诺打电话来着。我真的不知道,那一天,要是优诺不来,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一个结果。

  “刀片是怎么回事?”Sam说,“你怎么会把刀片握在手里?”

  我说:“我一直没走,一直站在那里看他抽烟。其实我当时心里在想,我看你有什么鬼花样可以玩。我说什么也要陪他玩到底!没过多久后麦子就来了,她一进来林涣之就问她人找好了没有。”

麦子看看他,再看看我,说:“你们呀,一大清早哪有那么多气怄?”

  “我问你人找到没有!”他吼麦子。

  “要找也要上班时间啊!”麦子说,“现在才几点钟,一家店也没开门。”

我当下就明白他是让麦子找人来替我弄头发了,立刻哈哈大笑起来,我真的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我觉得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因为我头发的颜色,他居然可以这样的兴师动众。

  “开个理发店吧。”我笑完后建议说,“你瞧这房子大得可以,你可以在一楼开个理发店,随时供你使用。当然开酒吧也行,对你来讲也比较实用哦。”

  我终于成功地激怒了他,这么多年,我就这一次赢了,他拿起桌上的一把杂志,把它卷起来要揍我,杂志打在我身上,其实一点儿也不疼,不过我还是习惯性地躲,就在这时候看到了一楼楼梯堆杂物的地方放着的一个小刀片,那是伍妈清洁地板的时候用的,我爱吃口香糖,吃了就乱吐,那些东西必须要用刀片才可以刮得掉。

  我走过去,迅速把刀片拿到了手里。

  他吓了一跳。脸色灰白极了。

  “然后你就把刀割向了自己的手腕?”Sam问。

  “是的。”我说。

  “可是,七七,你觉得你真的赢了吗?”

  “不。”我的眼泪流下来,“我说,Sam不不不。”

  Sam残忍地替我分析:“七七你听我说,这些年你一直生活在自己营造的阴影里,你认为如果没有他你会活得更好,但其实,你又离不开他的庇护,这是一个你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对不对?”

  我拼命地摇头,泪水飞溅。

  “就是的!”Sam提高声音说,“他是你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你最怕的就是失去他,命运既然安排你们生活在一起,那就要心安理得地与他相知相融。”

  “他并不在乎我。”我说。

  “你怎知他不在乎你?因为他的夜不归家?”Sam说,“可是七七,他有他的责任,但你也不能全怪他,如果你从来不说出你的需要,他怎么会知道你的需要呢?”

  “我好困,Sam。”我全线崩溃,“我不想再说下去。”

  “那就睡一觉吧。”sam替我拿来一张彩色的毛毯说,“我把空调调低一些。”

  “对了。”眼睛快闭上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问他,“在你这里睡觉是不是也要收钱?”

  他想了一想,笑着对我说:“你心疼他的钱?”

  “钱是最无用的东西。”我说,说完很快就入睡。我在梦里竟然遇到暴暴蓝,她穿着一件很卡通的睡衣,拿着一本书翻到最后一页对我说:“瞧,七七,这就是你的命运。”

  说完,她转身离开。

  我一路追去。烟雾茫茫,她很快不知去向。

  我醒来,有人握着我的手,是优诺。她说:“七七你醒了?我听到你在喊暴暴蓝。”

  “结局……”我喃喃地说。

  “什么结局?”

  “暴暴蓝要给我的结局,我没能看清楚。”

  “呵呵,都像你这样她出书了想卖不火都难!”优诺起身,把灯扭亮了,对我说,“Sam有事先走了,我五点钟来接你的,看你睡得很香,于是没叫醒你。”

  “现在几点?”

  “七点。”

  天,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我支撑着要坐起来。优诺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我说:“瞧,我今天下午买了什么好东西给你!”

  是一只漂亮的手镯,我好喜欢。

  “路过藏饰店的时候看到的,我买了两只一模一样的,你一只,暴暴蓝一只。”优诺说,“这镯子宽,戴上它,别人看不到你的伤口。”

  我接过来:“优诺,暴暴蓝说得一点儿没错,你就是一个天使。”

  “嘿嘿。”她夸张地转过身,“有没有看到我的翅膀?”

  “有。”我说,“金色的呐。”

“走吧!”她伸手拖我,“我们该回去啦。”

  我跟随优诺出来,在医院的门口,一辆车缓缓地驶近,在我们面前停下。

  是林涣之。他又换了新车,真是有钱。

“坐啊。”优诺把前面的门拉开,招呼我。

  我还是自己拉开了后面的门,坐了进去。优诺有点无奈地把前门关上,也进了后门坐到我身边。

  “饿不饿?”林涣之问。

  “圣地亚。”我说。

  按我以前的经验,他一定会答应我,谁知道今天他却说不,他说:“不,我们回家吃,伍妈烧了我爱吃的猪蹄。”

  瞧,像没事一样。

  这场战争算是又结束了。我看着手腕上的纱布,失败地想,我哪里有赢呢,输的不知道有多彻底。

  优诺捏住我放在膝上的手,她的手温暖,让人安慰。

  车子到家门口,优诺跳下车对我们说:“我不进去啦,还有事情要办呢。”

  “哦。”林涣之又往车里钻说,“那我送你。”

  “不用啦,你和七七快吃饭吧,我约了朋友,就在附近,步行过去也不远。”

  说完,她翩然远去。

  我和林涣之进了屋,伍妈已经下班,饭菜放在桌上,果然有猪蹄。我很饿,于是自己盛了一碗先吃起来,他也坐到桌边,对我说:“去,给我拿个大碗来盛饭,今天我饿了。”

  “你自己没手吗?”我扒着饭问。

  他拿眼睛瞪我。

  得得得,吃人嘴软,我只好进了厨房,拿了个斗大的碗来给他。

  我们很久没有这样两个人一起吃晚饭。他开始跟我说复学的事,说这不许那不许,像个老太婆一样的啰里啰嗦。我听着,不回嘴,我知道如果回嘴,必又是一场战争。我才算恢复一点儿精神,要再来需要重新充电,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样好。”他看着我,忽然说。

  “什么好?”我不明白。

  “我说你的头发。”他说,“女孩子这样才可爱。”

  他极少夸我,我本能地跳起来,说:“我吃饱了,我要上楼去了。”

  “女孩子这样才可爱。”好像平生第一次听到他夸我,是什么让他改变,我有些弄不明白。

  夜冷清。和往常一样,陪伴我的只有一台电脑。论坛上有暴暴蓝的贴:这周搞不定俺就自杀。看来要当作家不容易,她正在被煎熬。

  我没有跟贴,没有告诉她我要去看她,就像优诺说的,这样子,可以给她一个惊喜。我想像着见到暴暴蓝的时候样子,像我这样拿不出去的人,不知道会不会傻到说不出话来。我把优诺送我的手镯拿出来,戴到没受伤的右手腕,想起她温柔地对我说:“这样,别人看不出你的伤口。”

  我心里细细的东西在流动,她是那么细心的一个好姑娘,不嫌弃我,给我安慰。

  我忍不住给她发短信:“你在哪里呢?”

  她没有回,可能是没听见。我只好打电话过去,听到那边嘈杂的声音,她用欢快的声音对我说:“七七呀,来了几个老同学,在清妹这里玩呢。”

  我等着她邀请我,但是她没有,她只是说:“七七累了就早点睡,不要玩电脑到那么晚哦。”她忘了我睡了差不多有一下午。

  我倒到床上,睡不着。

  暴暴蓝有她的事业,优诺有她的世界,只有我,一无所有。

  恍恍惚惚,好像听到林涣之出去的声音,又好像不是。我在床上辗转了一个小时,终于决定出门。林涣之房间的灯开着,我吃不准他在不在家,于是偷偷地拿上我的背包,蹑手蹑脚地下了楼,开了门,打了车,直奔大学城。

  怕优诺看到我,我从后门进,后门是我上洗手间时无意发现的。门锁着,我便从窗户里爬了进去,穿过一个小小的走道,就到了热闹喧哗的大厅。其实我从窗户一跳进去就听到了优诺的歌声,她在唱一首我从来都没有听过的歌:

当太阳照亮心上

  温暖了每个梦想

  总会想起凝视我的那片云

是不是路正远 是不是会改变

  我的心一如从前

  当灯火渐渐熄灭

  忍不住多看一眼

  那条最初到最后的地平线

  带我走过旷野,带我走出黑夜

  给我爱,给我思念

  记得我们有约,约在风雪另一边

  所有的心都睡着,还有我们迎向蓝天

  记得我们有约,约在日出那一天

  就在誓言的终点,以爱相见

  ……

  我敢说,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么美丽的歌声,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无与伦比的迷人笑容,见到她唱完,在热烈的掌声中从台上跳下来,我准备悄悄走过去蒙住她的眼睛,用她的话来说:给她一个惊喜。

  但是我的脚步却在瞬间停住了。我看到优诺在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坐在他对面的人,是林涣之。

  林涣之在笑,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柔的,放松的笑容。

  然后,他们碰杯。

  我的眼睛忽然有点湿,优诺真的是个天使,我看到她金色的翅膀,在酒吧迷离的灯光下不停的招摇。

  而我,注定被锁在原点,今生今世永远无法飞翔。

<!-- 正文页画中画 begin --><!-- 模板名称 : 正文页 --><!-- 广告名称 : 正文页画中画 --><!-- 正文页画中画 begin --><!-- 模板名称 : 正文页 --><!-- 广告名称 : 正文页画中画 -->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4-15 21:06:38编辑过]
17楼
魔方 发表于:2005/4/16 14:13:50
还有没有??????????????
18楼
魔方 发表于:2005/4/16 14:39:43

我看完了

可是感觉应该还有

明天去书城看看算了~~

19楼
小妖精蓝儿 发表于:2005/4/16 19:40:28

呵呵````

这书很红的````

20楼
单纯猫猫 发表于:2005/4/16 21:20:04

-。-

我再找找

共43 条记录, 每页显示 10 条, 页签: [1] [2] [3][4][5]


Powered By 湖南一师校友论坛
Processed in .08594 s, 4 queries.